地窖不大,有瓶瓶罐罐幾多,亦有酒壇大缸,不知其內醃製著什麼。一男一女兩具屍體,已經爛了近半,肉身之上有蛆蟲在蠕動,麵貌已看不清。
冷蕭大袖一揮,卷起二人屍體回到地麵。時靈曦身子劇烈顫抖了一下,又立刻頓住。一雙眼睛直直望著冷蕭放下的屍體。
這二人,才是此處民居真正的主人,偕老白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過著簡樸日子,最終還是落得如此下場。莫道蒼天不仁,人心更甚。
時靈曦雙目泛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冷蕭隻搖頭歎息,一言不發。他手持角兵,欲將二人掩埋,也算是入土為安。
院外,忽然走來一人。冷蕭長劍頓住。此人見到地上那兩具屍體,淚水一霎湧出,哭號一聲。兩股戰戰,並未再前進,而是往遠處奔逃而去。
時靈曦起身欲追,冷蕭隻是擺手。將這男女二人掩埋,轉身離去。方才那突然出現的青年人,應當便是兩個死者的兒子。時也命也,一時離家,痛失雙親,可也因此而逃得一命。
走出片刻,時靈曦不禁問道:“他們隻是凡人,妖修為何要將他們殺死?”她目中有所不忍,有些悔意。
冷蕭麵色平淡,隻說道:“你在落腳之時踩死一隻蟲蟻,可會在意?”
“會。”
她神色堅定,反是讓冷蕭住了嘴,無法再說教。他不會濫殺無辜,可若隻是踩死一隻蟲蟻,卻不會有任何神色波動。或許,這個比喻本就不妥,蟲蟻之命也不能與人命相較。眾生在眾生眼中,從來不平等。高高在上者高高在上,微不足道者微不足道。
村中客棧,冷蕭當先走進。客棧內客人寥寥,隻有二人分了兩桌,自顧吃著酒菜。小二見有客來,自是喜得不得了,連連吆喝招呼。
冷蕭望著小二,說道:“昨日不是你。”
小二一愣,才是笑道:“客官說笑,小店閉店三日,掌櫃與廚子去外鎮購置了些雜貨,今日才剛開的店。”
冷蕭點頭,隻隨意吃了幾口,買了一壇酒,招搖而去。時靈曦問道:“師傅知道那昨日那小二有古怪?”
直等一壇酒下肚,冷蕭將酒壇子摔碎在地上,才是說道:“何止昨日那小二。”
他酒壇子摔碎之處,有殘留酒液迸射出去,點在虛空。前前後後憑空落下七八人來,有掩腹者,有掩額者,顯然沒想到冷蕭有這一手。
七八人中,正是有方才那小二,還有昨日那小二以及民居那男女。冷蕭輕歎一聲。昨夜小二給他指點了多處民居,他隨意選擇了一處。如今看來,另外幾處的百姓怕是也與這世界告了別。
其中修為最強之人,還要屬一個方臉大漢。此大漢身材魁梧,高有九尺,手握狼牙錘,修為絕不比冷蕭要差。
冷蕭隻是平靜說道:“爾等攔不住我。”
倘若這七八人都有這般修為,他必然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可餘下之人,修為慘淡,還有二人堪金丹者,有湊數之嫌。
方臉大漢身材雖粗,性子卻不似粗獷之人,神色同樣平靜無比,說道:“閣下太過自信了一些。有自信是好事,盲目自信,可是要葬送了性命的。”
言語之時,他猛然將手中狼牙錘砸落在地,猶如毛筆點墨於宣紙,留下一點墨跡。地麵上頓時閃爍出靈氣光芒,眨眼間勾勒出一張大網,而冷蕭二人立時成了這網中之魚。
“擅陣法之人,還真是占盡了先機。”冷蕭輕談一聲,深知今日之事難以善了。
時靈曦與昨夜民居內那一男一女眼神交錯,隻得來二人苦笑搖頭。男子看了方臉大漢一眼,有些敬畏,又有些懼怕。
陣法一起,方臉大漢舉起狼牙錘,平淡如水的眸子裏閃動著嗜血與瘋狂的色彩。
冷蕭看了此人一眼,淡漠道:“看來閣下被萬獸殿修士折磨得不輕。”
他這話,似是觸及了方臉大漢心中的禁忌,怒火被徹底點燃,嘶吼一聲衝上,不管三七二十一,隻一錘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