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曲徑盡處入袂海(1 / 2)

微風拂麵,淺淺清涼。

除卻偶有幾個婢女經過,給冷蕭躬身行禮之外,便再無他人。一抹安寧之意浮上他心頭,心中不由輕歎一句,若能在這般山清水秀之地悠閑度日,該是如何逍遙快活?

直想到時耀心中煩憂,既要抵禦人族,又要防備妖族野心勃勃之輩,可謂人各有憂,各自生活,又有何人能定論善或不善。

他一路走過亭台樓閣,一路走過山石水橋,一路走過薔薇楊柳,風中花香滿溢,天空鳥語啁啾,好一處世外桃源之境。

在此之前,天下暫且不論,他隻當南域唯有靈雀穀才有這般美好的世外景象,隻當妖族盡是些茹毛飲血之輩,似鬼頭陀,似師狂,似付邊,化作本體,一副要擇人而噬之態。

未見時如何也未曾料到,這妖王殿非是地獄般的凶殺景象,而是這般怡人之境。

一念至此,冷蕭不禁又是想起了夜夢,本體雖是唬人,卻是個心地善良的姑娘。又如夜蕎、鐵離之情,又如千壽、夜夢之情。

他微微搖頭,不禁失笑,這一想來,他所認知的妖族之中,善者竟都是蛇妖。

這碧藍天空,莫論是青痕宗之上,或是這妖域之上;莫論是靈雀穀之上,還是那無棲之地,都不過是同一片天空罷了。

遑論世內、世外,這世間,何來“外”者之稱?不管身在何處,都不過是在這茫茫世間。

苦海一遭耳。

冷蕭漫無目的而行,不覺間,早已不知身在何處。這妖王殿,雖說是以殿做稱,實則大小更甚於一宗門。

那天上金色烈陽,已是爬上一抹嫣紅,流露一抹疲憊之態,逐漸西斜而去。

正當他想要返回之時,目光忽然頓了一下,輕輕伸出手掌,一顆指尖大小的入袂在他掌心沉沉浮浮。

冷蕭不禁有些失神,那本已是平靜下去的心境又蕩漾起一絲漣漪,莫不是,因為這入袂?

他神色稍顯恍惚,想起了那顆在踏仙橋之內發現的入袂,那一路追隨他腳步而出的入袂。

不知為何,他此刻竟是有股衝動,想要狂奔回青痕宗藥山之上,卻將那入袂捧在懷中,在入袂田中躺下,躺一整天。

他多想什麼都不想,可一切隻是多想。

霎時,好似起風了。

他發絲輕輕垂落在耳畔,未有一絲動靜,可那入袂卻突然飛起,朝著一個方向沉沉浮浮的飛去。

冷蕭心中忽然升起一個古怪念頭:“你這小家夥,是特意來引冷某去何處的嗎?”

他抬起腳步,一步步跟了上去。一路而去,他目中好似失卻了其他,便唯有這一顆入袂而已。

不知為何,望著這一抹雪白,竟叫他這般心安。

走過青山、瀑布,走過紫竹、青鬆,腳下不知何時已是踏上了一條青石板路,石板形狀並不規整,表麵並不平滑,爬滿了歲月痕跡,邊角攀附著存寸寸青苔。

可那石板中央,卻是極為幹淨,似是時常有人行走一般。

抬眼而望,那青石板路一望無盡,仿佛又回到了無棲之地一般,不論你如何去走,此路本就沒有盡頭。

冷蕭心中升起一絲古怪感受,是否自己此刻應該停留,或許他所要追尋的,始終就在那起點。

可他的腳步未有一絲停頓,眼神也不為身側紫竹、青竹所動,隻顧追隨著那一顆入袂。

或許,他想稱它為“朵”,想喚它一聲,花。

那入袂本是慢慢悠悠,卻在這瞬息之間好似被狂風席卷一般,一霎便沒了蹤影,徹底從冷蕭視線之中消失。

冷蕭神色一滯,腳步頓了一頓,回過神來,卻是見到,這刻他已是站在最後一塊石板之上。

原來,它有盡頭。

再抬頭,眼前乃是一片山壁,遙遙望去,中間似有一條縫隙,將這蒼天,斂於一線。

冷蕭幾步上前,那本是一線大小的縫隙在他麵前不斷放大,走到近前才是恍然,這看似小小的縫隙,竟足以叫三五人並排而過且不顯擁擠。

這山間小口,隨著他逐漸深入,已是極為開闊,兩壁之間莫說通人,便是縱馬馳騁亦不無不可。

又是前行一刻有餘,眼前豁然開朗,這山穀之內,竟是一片白茫茫之地。見他而來,似迎客般,那廣闊若海的入袂盡數紛揚而起,沉沉浮浮。

冷蕭定睛而望,唇角顯出一抹笑容,此時此刻,他心中反是平靜不已,緩步走上前,張開雙臂,麵朝下往那入袂之上倒了下去。

那身前入袂,當即四散而舞,逃也似的,隻留下那深埋土地的根莖,被他給壓彎了一片。

那成片入袂,在他頸間耳畔流轉,似在表達心中不滿,惹得他一陣發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