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蕭怒喝一聲,十指交錯,不閃不躲,繼而雙手驟然拉開,兩掌之間仿佛困住了九天神雷,電弧閃爍,刺目若旭日臨身!
“殺!”
他雙掌猛然一推,自身因這力道轟然退後數步,呼吸急促,胸口連連起伏。
白衣男子目光一凝,亦無退意,長劍幻化若蛟,風雲變幻,再出如龍!
可落在電弧之上卻好似落於空處,身子依著慣性向前一倒,便整個落入電弧內部,刹那衣物化作焦炭,整個人發出刺耳的“哧哧”聲,慘叫淒厲非常。
那淩厲俊美的身影如同曇花一現,這刹那間便要凋零!
白衣男子從空中墜落,本是奄奄一息,這般落地必難逃一死。
冷蕭睜大雙眼,死死注視著他的眼睛,試圖從中翻找出悔恨,痛苦,不甘,以解心頭之恨!
可是令他失望了,哪怕到了最後也亦然!
沒有哪怕一絲一毫他想看到的情緒,隻有一抹淡淡的悲涼與解脫。
渾身焦痕的白衣男子轟然墜地,嘴角卻笑著。
冷蕭暴怒,分明手刃了仇人,心中卻得不到半分慰藉,他大叫:“你為何不悔,為何不恨!為何!”
白衣男子朦朧的雙眼漸漸清晰了少許,他望著冷蕭,卻又好似透過冷蕭落在了極遠處。
“你可知……你當年采的那兩枚雙生果是我耗費百年時光尋得,又注入百年修為……”
“你可知……那是給秋華救命的……”
冷蕭的猙獰麵孔,卻在一霎好似中邪般凝固在了臉上,雙手無力的垂落。
“阿城,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婦人嗔怪一聲,卻無半分怒意。她麵色蒼白,輕咳兩聲,目光裏滿是溺愛。
少年神色激動,抬手擦去嘴角汁水,舉起手中較大的一粒果實:“娘,我在山裏摘了兩顆果子,吃了一顆之後,身上被細藤刮的傷口全都好了,你吃了它,身體肯定會好起來!”
婦人撫過少年黑發,輕笑撚過果實,隻當少年天真。
後來,她真的好了,不再咳,麵色不再蒼白。
後來……
幾聲劇烈的咳嗽將冷蕭的視線拉回,白衣男子仿佛回光返照,眼神越來越亮,笑容也越燦爛,他輕柔的說著:“秋華,阿海來陪你了……”
天大亮,卻黢然若夜。
“阿城!一切皆因你而起!”賀家主目中滿是恨鐵不成鋼,身子因操勞過度而顯得佝僂。
冷蕭雙目無神,口中呢喃:“是我錯了嗎……是我錯了嗎……”
“阿城,你要殺就殺我吧!”
“四哥!我求你……我的好四哥不是這樣的!”
“是我錯了嗎……是我錯了嗎……”
“阿城,是你得罪了人!”
“阿城,冤有頭,債有主,有什麼事,你衝著大伯來!”
“冤有頭……債有主……”冷蕭不斷搖頭,狀若抽搐,目似畏懼,神色惶然。
“四哥!你永遠都是熙兒的四哥!”
“啊——”
冷蕭轟然跪倒在地,淚水融進滿臉血水,墜地綻放淺淺花朵,燦燦若離。
“是我錯了!是我錯了!”
“阿城,怎麼那麼晚才回來,你知道娘有多擔心你嗎!”婦人撲進他懷裏,低低哭泣。
“別老往外麵跑,外頭亂……”
“是我錯了……是我錯了……”
“阿城,跑!”
“爹!”
兩行血淚劃過臉頰,澀澀入唇。
“一切皆因我而起,都是我的錯!”
祖葬之地入口處,白薇姑姑目光收縮,驚呼出聲:“這小子,一次不夠還要再來一次?若死在裏麵,可就真的出不來了!”
她素手輕揚,正欲再次出手,卻又緩緩放下,心中鬆了一口氣,麵色卻蒼白了幾分,身形搖搖欲墜。
“你已信奉於我……”
“自殺,是弱者的行為,去殺光所有知道這件事的人,這件事便不曾存在過!”
“這不是你的錯……去殺了大伯,殺了熙兒,這不是你的錯!”
“夠了!”冷蕭抬起的手依然落下,力道卻因這一滯而小了許多。
他噴出一口烏黑逆血,嘶吼著:“滾出去!從我體內滾出去!”
“你已信奉於我……”
“滾!”
這一霎,仿佛天地間隻有這一道呐喊,震懾寰宇,震散了那天邊雲彩。分明是陽光明媚,卻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
似有一道紫氣自他眉心消散,與每日清早所吸納的紫氣又有不同,它已然發黑。卻在陽光下好似燃燒一般,化作了虛無。
“爹……娘……”
他擦去了麵上血水,狠狠將頭磕在黃泥地上,陷進去幾分。
“我是……冷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