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很貴,將你們目前的貨幣價值做個對比,一個人接受超等教育的費用,與在北京或上海的黃金地段買兩到三套一百五十平方米的商品房相當。”
“要是這樣,還是有一部分人能支付得起的。”
“是的,但隻是一小部分有產階層,社會海洋中那條連通上下層的管道徹底中斷了。完成超等教育的人的智力比普通人高出一個層次,他們與未接受超等教育的人之間的智力差異,就像後者與狗之間的差異一樣大。同樣的差異還表現在許多其他方麵,比如藝術感受能力等。於是,這些超級知識階層就形成了自己的文化,而其餘的人對這種文化完全不可理解,就像狗不理解交響樂一樣。超級知識分子可能都精通上百種語言,在某種場合,對某個人,都要按禮節使用相應的語言。在這種情況下,在超級知識階層看來,他們與普通民眾的交流,就像我們與狗的交流一樣簡陋了……於是,一件事就自然而然地發生了,你是個聰明人,應該能想到。”
“富人和窮人已經不是同一個……”
“富人和窮人已經不是同一個物種了,就像窮人和狗不是同一個物種一樣,窮人不再是人了。”
“哦,那事情可真地變了很多。”
“變了很多,首先,你開始提到的那個維持社會財富平衡、限製窮人數量的因素不存在了。即使狗的數量遠多於人,他們也無力製造社會不穩定,隻能製造一些需要費神去解決的麻煩。隨便殺狗是要受懲罰的,但與殺人畢竟不一樣,特別是當狂犬病危及到人的安全時,把狗殺光也是可以的。對窮人的同情,關鍵在於一個同字,當雙方相同的物種基礎不存在時,同情也就不存在了。這是人類的第二次進化,第一次與猿分開來,靠的是自然選擇;這一次與窮人分開來,靠的是另一條同樣神聖的法則:私有財產不可侵犯。”
“這法則在我們的世界也很神聖的。”
“在第一地球的世界裏,這項法則由一個叫社會機器的係統維持。社會機器是一種強有力的執法係統,它的執法單元遍布世界的每一個角落,有的執法單元隻有蚊子大小,但足以在瞬間同時擊斃上百人。它們的法則不是你們那個阿西莫夫的三定律,而是第一地球的憲法基本原則:私有財產不可侵犯。它們帶來的並不是專製,它們的執法是絕對公正的,並非傾向於有產階層,如果窮人那點兒可憐的財產受到威脅,他們也會根據憲法去保護的。”
“在社會機器強有力的保護下,第一地球的財富不斷地向少數人集中。而技術發展導致了另一件事,有產階層不再需要無產階層了。在你們的世界,富人還是需要窮人的,工廠裏總得有工人。但在第一地球,機器已經不需要人來操作了,高效率的機器人可以做一切事情,無產階層連出賣勞動力的機會都沒有了,他們真的一貧如洗。這種情況的出現,完全改變了第一地球的經濟實質,大大加快了社會財富向少數人集中的速度。”
“財富集中的過程十分複雜,我向你說不清楚,但其實質與你們世界的資本運作是相同的。在我曾祖父的時代。第一地球60%的財富掌握在一千萬人手中;在爺爺的時代,世界財富的80%掌握在一萬人手中;在爸爸的時代,財富的90%掌握在四十二人手中。”
“在我出生時,第一地球的資本主義達到了頂峰上的頂峰,創造了令人難以置信的資本奇跡:99%的世界財富掌握在一個人的手中!這個人被稱作終產者。”
“這個世界的其餘二十多億人雖然也有貧富差距,但他們總體擁有的財富隻是世界財富總量的1%,也就是說,第一地球變成了由一個富人和二十億個窮人組成的世界,窮人是二十億,不是我剛才告訴你的十億,而富人隻有一個。這時,私有財產不可侵犯的憲法仍然有效,社會機器在仍在忠實地履行著它的職責,保護著那一個富人的私有財產。”
“想知道終產者擁有什麼嗎?他擁有整個第一地球!這個行星上所有的大陸和海洋都是他家的客廳和庭院,甚至第一地球的大氣層都是他私人的財產。”
“剩下的二十億窮人,他們的家庭都住在全封閉的住宅中,這些住宅本身就是一個自給自足的微型生態循環係統,他們用自己擁有的那可憐的一點點水、空氣和土壤等資源在這全封閉的小世界中生活著,能從外界索取的,隻有不屬於終產者的太陽能了。”
“我的家坐落在一條小河邊,周圍是綠色的草地,一直延伸到河沿,再延伸到河對岸翠綠的群山腳下,在家裏就能聽到群鳥鳴叫和魚兒躍出水麵的聲音,能看到悠然的鹿群在河邊飲水,特別是草地在和風中的波紋最讓我陶醉。但這一切不屬於我們,我們的家與外界嚴格隔絕,我們的窗是密封舷窗,永遠都不能開的。要想外出,必須經過一段過渡艙,就像從飛船進入太空一樣,事實上,我們的家就像一艘宇宙飛船,不同的是,惡劣的環境不是在外麵而是在裏麵!我們隻能呼吸家庭生態循環係統提供的汙濁的空氣,喝經千萬次循環過濾的水,吃以我們的排泄物為原料合成再生的難以下咽的食物。而與我們僅一牆之隔,就是廣闊而富饒的大自然,我們外出時,穿著像一名宇航員,食物和水要自帶,甚至自帶氧氣瓶,因為外麵的空氣不屬於我們,是終產者的財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