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沒事,你來了就好。”律子笑道:“這一眨眼過去,我們都好些日子沒見了。你當初一聲不吭就把陶瓷工作室搬走了,我起先以為你是家裏出什麼事了,還一直想著要幫你呢。後來收到你結婚請柬才知道原來你要結婚了,不過好像出了事搞砸了。”
聞言,桑梓心裏有些暖,輕笑了:“好了,謝謝你啦。”
律子興致勃勃地挑起眉毛:“小梓姐,這個就是你丈夫啊,姐夫你長得真的好好看啊”說完,她還不忘上下打量了薄南生一番,說:“這麼看起來,小梓姐你也變得好看很多了誒。”
“哪裏變好看了?”
“以前你不愛笑,還有些木訥。這些日子過去,你倒是看起來活潑了許多。”
一些變化經別人的口裏說出來,才明白去年今日之間,我們的人生走過了怎樣隱秘複雜的軌跡。
這世間,總有一個人,能讓我們的一生,輕易顛覆,極速改變。
婚宴很快開始了。
小鎮上的人很是熱情,聽說桑梓和薄南生是從遠州市來的,便一下子打開了話匣子似的,拉著他們倆攀談了起來。其中,以薄南生鄰座的老先生最為熱切,愣是拉著薄南生說個沒完,從天文說到地理,最後又落在了自己的幾個兒子身上。
桑梓聽得有些無趣,但薄南生卻依舊保持著清醒且恭敬的姿態,安靜地聆聽著老先生的故事。
桑梓為他的這種對任何人都有的尊重感到心頭一暖。
真的感恩,這樣好的優秀的男子,竟然和自己有長長的餘生。
在從海市的一天過得極快,臨近晚上七點,桑梓和薄南生才好不容易告別了所有人驅車回家。
白日裏陪著律子東奔西跑,到了晚上,桑梓倒是有些疲累,闔眼披著薄南生的西裝外套在車上睡了很久,卻翻來覆去也沒睡著。高速公路上沒有路燈,隻餘下明晃晃的車燈照在路上,打量了一片道路的清明。
“怎麼了?睡不著。”薄南生偏過臉,笑意朦朧地看著她。
桑梓唇角微揚,朝他莞爾:“嗯,明明今天陪著律子到處跑,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地,可偏偏到了車上,就怎麼也睡不著了。”
她側了個身,才發覺口袋裏像是有什麼硬物硌著了,紮得她有些疼。她恍恍惚惚地掏了掏,才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團紅紙,已經完全褪色了,連手上也沾了一片的紅。一團紅色裏,藏著一枚一元硬幣,銀晃晃地在暗夜裏發光。
她咯咯地笑出了聲:“哎呀,紅包都爛了,待會回家沒辦法給思思墊在枕頭下麵了。”
“沒事,我這兒還有一個。”梁延川騰出手,從西裝口袋裏掏出一個紅包,遞給白梓岑。
桑梓拿起來,憑著微弱的燈光,描摹紅包的厚度:“你什麼時候拿到的,還是這麼大一個。”
“當時律子和新郎跑過來敬酒,你抱著她哭成淚人的時候,她偷偷塞給我的。她說,權當是給思思以前滿月酒的賀禮。她怕給你你不願意要,就轉頭給了我。”
桑梓聽完,鼻腔忽地有些發酸。她吸了吸鼻子,才緩緩地說:“她這個人就是這樣,以前我缺錢,她也總喜歡偷偷摸摸地接濟我。明明自己家裏的條件也差得不行,卻還是要省吃儉用地湊出一點給我。現在看著她嫁人了,我突然就覺得很難過。”
“她總要嫁人的,而你不也嫁給我了嗎?”他慢條斯理地笑。
“也是。”桑梓慷慨大方地笑了笑,說:“隻不過看著他們的結婚儀式,律子的爸媽把她交到新郎手上的時候,就莫名地想哭。大概是因為已經做了父母了,所以能體會到他爸媽的心思。我想,他們一定很舍不得她嫁人,畢竟要是換成嫁人的是思思,我也一定想哭,很舍不得的。”
聽完,薄南生驀地笑出了聲來,他溫潤的聲線,像是一雙無形的手,在撫摩著桑梓鬱結的心髒。
他說:“你不還有我嗎?”
“也對。”
桑梓酣甜地笑了笑,隨手打開車裏的電台,聽枯燥的無線電流幻化成喇叭裏的震顫,傳送在空氣裏。大約是晚間時段,電台節目不是些怪力亂神的恐怖節目,就是無聊的情感話題。終於調到一個音樂類節目,桑梓才幽幽地放開了調頻的手。
電台裏溫柔的女聲,流淌在車廂封閉的空氣裏,娓娓道來的音調,像是在訴說著一個漫長的故事。
“人潮中,怕失散所以輕輕拉你的手,一刻不放鬆,不放鬆。
忍不住想要愛你的衝動,不確定你屬於我會不會有點寂寞。
你給的幸福在我心中,自由走動,撫平我每一個傷口。”
桑梓依稀記得,這首歌似乎叫做《衝動》。
女聲低緩流動,與此同時,也有一雙手也溫柔地越過排擋杆,輕微地覆上了她的手背。他掌心的溫度,帶著經年依舊的熟悉餘溫,透過皮膚的接觸,直抵心髒她最柔軟的一處。之後,瞬間崩塌。
他說:“小梓,等回了遠江市,我們補辦一個屬於我們自己的婚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