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欣親自端了咖啡到心瑟麵前:“剛磨好的。這些天爸爸在北京,我也算是偷一時懶。”她抬腕看了一眼時間:“等一會兒,還有一個人要過來。我們先聊著。”
她看心瑟攪著咖啡,忽而笑了下:“你們兩個能湊到一起,真是……最難得。我都沒有想到。”
“我們都認識的人?”心瑟問。
“她呀,應該你也認識。”雨欣想了想:“你記不記得,前些年你癡迷陶藝的時候,我可是什麼都不懂的。她呢,算是我的啟蒙老師。這所學校,有她一半的股份。還有一件事,這所學校的學生,你可知道都是什麼來曆?”
“孤兒。”雨欣接著自己給了答案:“我最開始也不太領會她當時定這樣的入學條件的緣由,不過後來,自己慢慢悟出來了。”
“她自己就是?”心瑟接了一句。
雨欣點點頭。“一直是她跟她姐姐生活在一起。姐妹兩個,竟都是奇葩。一個做音樂,一個畫畫。這些日子,她是應了邀請在京裏拍個東西……”
“你是說……amy?”心瑟不知不覺咽下了一口咖啡。新鮮的香氣,停留在她的味覺裏,她卻奇怪的有些渾然未覺。
“你知道了?”雨欣笑了一下,她一下靠在身後的沙發背上,舒服地伸展了一下手臂:“我更習慣叫她另外一個名字:阿靜。”
晚上十一點多鍾,心瑟從車子上下來,擺手讓司機開走。
她站在原地,看著車子熟練至極地掉頭,然後嗖地平滑出去。一天的細雨蒙蒙下來,入夜的空氣中早已消了暑氣。空氣是清新的,她深呼吸了一口,靜謐的郊外的味道。有新鮮的泥土、草木、花朵……她甚至能嗅出大門一旁的白楊樹上那隻喜鵲窩的味道。被細雨浸潤了一天,那精巧堅固的小藝術品依舊巍然而立。
她走到那棵幾人抱的大樹下,伸手摸了摸橫在一旁的石凳,濕的。她又回到樹幹旁,靠了靠。晚上在水庫邊的漁家吃的清一色的漁家宴,配上雨欣自備的日本清酒。當時喝的時候不覺得,後來出門的時候頭就有些輕飄飄的。她把手臂靠在那老樹幹上。手底下,起伏斑駁的老樹皮,卻並不是想象中的潮濕。一股若有若無的木香,無端讓她覺得心裏安穩了不少。
她閉上眼睛,嗅著雨後獨有的清靈的氣息。因為酒精的作用,她的身體突然生發了一種美妙的感覺。這個時候,不想想的,不願想的,全部都可以不想,消失。她伸長了手臂,覺得自己舒泰極了。她隨心地、自由自在地、隨心所欲地將手臂揚起來,放下,揚起來,放下。她想象著,覺得自己此時竟如一名演唱會的指揮家。天地為幕,萬物有靈,這是一場最自然最宏偉的演唱會。
“啪”的一聲,手心落處,她觸到一個光滑的,堅硬又柔軟的什麼。放佛還帶著奇特的溫度。她顫栗了一下,忽地張大了眼睛。眼前,樹影兒底下,一對寒星似的眸子,正緊緊盯著她。他高大的身體穿著一身淺色休閑服,雖是背著燈光,采取著最放鬆的姿勢,他也是銳利而咄咄逼人的。她的身體瞬間有些僵,手臂撤回來。
他的手掌是張開的,看樣子來去全隨她的自由。兩個人就這樣對視著。他背對著大門口,門口廊下的燈光照過來,淡淡地勾勒出他的身形。
“夜遊的小鵲兒們,都回來了?”剛剛一邊靠近她,他就聞出了她身上的味道。此時,他看著她稍顯迷蒙的眼神,那樣的迷蒙竟鮮少的帶了一種專注在裏頭。她清醒的時候,從來沒有這麼直視過他。除了極少數的幾次,她在極端的情緒裏麵。從小到大,一直以來,在他心中,在周圍所有人的心中,他們幾乎就是一種淡漠的關係。淡漠到,他們的所有接觸都是蜻蜓點水樣的禮儀。曾經一度,在他眼裏,簡心瑟就是一個纖細、柔弱、倔強、別扭……又有著頑固的抵抗力的人物。這個人物,很少有放開自己的時候。他見過的,在酒精麵前,她放下過。
見他一直緊盯著自己,心瑟眨了眨有些疲乏的眼睛,移開了視線。
一陣突起的夜風拂過來,從龐大茂密的樹冠上灑落了窸窸窣窣的一片。晶瑩的,帶著天然的涼意,落下來。她還在發呆的功夫,他捉起她,飛快地逃離,一直到了廊下,才住了腳步。
“傻了?挨雨淋也不知道跑?!”他順手摸了摸她的發頂,大概有些大的雨點子落下了。她的發很滑,他的大手隨著她的頭發不由自主滑下去。她的脊背,隨著他的碰觸,條件反射般直了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