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夫人咽了一下:“那天晚上,我的手裏攥著她的領養證。我把證書給她看。她接過去,眼睛像是定在了那上麵。我跟她說,她出生的時候,那前後的幾年,我都在美國,在那個她出生的地方。我還跟她說,在我的婚姻之前,我曾跟另外一個人深深相愛。在美國的那幾年,一方麵是因為學習和研究的需要,一方麵還有我不願直言的原因。我望著她。她的臉色在那時已經蒼白極了。然後,我說,她的父親,就是我曾深愛的那個人……”
羅夫人一口氣說完後,房間裏就降臨了凝固的寂靜。
禦錦剛剛在她講述的時候已經不知不覺喝幹了手中的杯子。此時,他握著杯子,突然地覺到一種力不從心。聞聽這個經過,他奇怪自己並不吃驚。或許,在很久以前,雖然隻通過鍾樂生的寥寥數語,他已經有了推測。他隻是覺得無力。心瑟,他知道,從他看到她第一眼他就知道,何絲韻一直防著她的。可是,那個傻丫頭從不知道。她或許從來隻是以為她不是簡家人。所以,她不能要求和可瑜一樣,不能被何絲韻輕易接受。
禦錦覺得心底的一根弦緊緊的。那個傻丫頭,做了那麼久的夢,卻從來都沒有預備另一種結局的嗎?簡家人?她就那麼想成為真正的簡家人?!
簡夫人呆呆地望著房間的那個角落。她不由自主咽下了後麵的話。她的記憶的閘門卻不肯就此關閉。她閉了閉瞪的澀疼的眼睛。眼前的黑暗裏,她看著心瑟那雙瞪著她一動不動的眸,一步一步望到她眼前來,她不由顫栗了一下。
心瑟那時是蒙了。她還在想對她該有的解釋,還沒有出口,心瑟突然問了一句:“是他嗎?”她愣住了。看著心瑟的眼神。那裏麵盛滿了斷定和不屑,甚至有些淩厲。她是何其聰明!她一下就知道了她的所指。她還沒有回過神,心瑟噌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她就那麼跑掉了。
當她意識到追出去的時候,心瑟已經跑出了門廳。外麵的院子裏,悶熱了許久的天氣像是徹底濡濕的被褥,緊巴巴地貼著人難受。她知道,暴風雨就要來了。那之前的幾天,氣象台就做了預報。那天晚上,京城將迎來十年一遇的特大暴雨。
她追上心瑟,一把握住了心瑟的手腕。心瑟是在急促奔跑的速度下,她被她拽的趔趄了一下。腰間一陣扯開的疼痛,她也不知道自己哪兒來的力氣,心瑟卻是沒能掙開。她被心瑟手上的涼冰的哆嗦了一下。昏亮的燈光下,母女倆個都白著臉,氣喘籲籲。她是想再說點什麼,解釋一下,或許,能讓心瑟好受些。可是她一時滿腦滿心都堆積了亂麻樣的思緒,根本理不出什麼。
“別任性,馬上要下雨……”她幹澀地吐出一句。
她的話語未落,就看到心瑟空洞的臉龐上一抹極其諷刺的笑容湧上來。她瞬間就被打敗了。“任性?”她聽到心瑟清清楚楚地說:“難道,那不是遺傳嗎?”
她直呆呆地盯著心瑟。心瑟的黑眸裏射出透徹了然的利光。她從那裏麵讀出了早已有的猜測和防備。她的頭嗡嗡響起來。“瑟瑟!不準你對媽媽這樣說話……”
心瑟冷冷地望著她,點點頭,猛地去掙脫她的掌握。她不放。“您怎麼忍心讓我繼續留在這個家裏?您怎麼忍心讓我繼續在這個家裏做個不倫不類的人?您怎麼忍心讓我再繼續枉享爺爺奶奶的寵愛?您怎麼忍心??您怎麼能???您在您丈夫的眼皮底下堂而皇之地養著自己的私生女,您的心眼和臉麵……都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