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隻是朋友,有多麼過分有多麼渾蛋有多麼不負責任他不是不清楚,可是……
“對不起,江江。”他一隻手半遮住臉,掌心下的眸光溫柔如水,房間裏回蕩的聲音更像是來自遠古的歎息。
如果有人問他最討厭的事情是什麼,樓笙寒一定會回答選擇。是的,他討厭選擇,因為選擇A,那就意味著必須放棄B,同樣,如果選擇B,那就意味著必須放棄A。在別人眼裏這是很理所當然的事情,可是在他眼裏卻覺得悲哀。
小時候,他不懂為什麼別的小孩都有爸爸,獨獨他沒有。他隻敢偷偷地羨慕那些有爸爸的小孩,卻從來不敢問媽媽他的爸爸在哪兒。潛意識告訴自己,不能問這種問題,那是禁忌。可是有一次,老師出了一道令他很煩惱的作文題,我的爸爸。
他是班長啊,不能不寫作業,於是隻好去問媽媽。他還記得媽媽拿著他的作文本,看著上麵的題目足足發了五分鍾呆,才把他拉到身邊,輕輕說了一句,笙寒,你爸爸已經去世了。
那個時候的他已經能夠明白去世是一個什麼概念,默默地從媽媽手中拿回作文本,回到自己的臥室寫了一篇他想象中的爸爸。
他想象中的爸爸是一個很強壯的男人,能夠為他和媽媽撐起一片天,供他們躲避風雨。那篇作文他寫了很久,寫完以後拿給媽媽看,原以為媽媽會很高興的。可是,她卻看得紅了眼眶,抱著他稍嫌瘦弱的身軀一個勁地說對不起。
他不明白媽媽為什麼要道歉,隻是當他上初中的時候,媽媽的身體漸漸一天不如一天,然後有一天她就再也起不來。媽媽的葬禮上,他見到一個穿著高貴優雅的中年男人,他要帶他走,他說以後他會補償他,他還說,他是他的爸爸。
多麼諷刺!可是無依無靠的他最後還是跟他回家了,這才知道,當年那個男人為了跟一個能夠在事業上給予他幫助的富家小姐結婚,拋妻棄子。
媽媽說不要恨那個人,他說好,隻是那一刻起,一並死去的還有他的愛。
生活多可笑,好像一出被人編好了劇本的戲,狗血又讓人無可奈何。所以,他漸漸看不見自己的真心,跟許多女生交往,看見她們好像很愛他,可背地裏看重的不是他的外表就是他的錢,他越來越覺得他是在演戲,扮演著別人的好男友、好朋友,等等。
直到他遇到一個那樣的女生。
她笑起來沒心沒肺,她以打擊人為樂趣,她傷心的時候喜歡自己一個人躲起來。她有輕度夜盲症,遇到光線暗的地方,會停下來放慢速度,奇怪的是很少有人知道這一點,就連她身邊最好的朋友都不知道。
她還有一個非常喜歡的前男友,為了他,她可以唱一首歌唱得淚流滿麵,然後有一天這個前男友又回頭找她……
他承認是他膽小,不敢麵對她的選擇,寧願在她選擇前轉身離開,親手掐斷最後的希望。因為他覺得,日後再想起這一段往事時,他可以對自己說,不是她不要他,而是他不要她。
很幼稚很可憐是不是?
他隻是……不敢……而已……
“這個哦,是我特意從網上下載食譜,按照上麵的步驟花了一個早上的時間做出來的。”孜孜舀起一勺,好不得意,“你看,這是黃豆,補腦的,這個紅紅的是紅豆,補血的,還有那個綠綠的是綠豆,降火的。”
樓笙寒昨晚沒睡好,夢遊似的出了房門,就看到孜孜和林星遙坐在沙發上,旁邊的茶幾上擺著孜孜親手熬製的愛心粥。嗯,情義是有,但是也需要具備喝下去的勇氣。
樓笙寒經過的時候跟孜孜打招呼:“早。”
“星遙,你嚐一口,看看好不好喝。”孜孜笑吟吟地看著林星遙,至於剛才有誰說話了嗎?抱歉,她短暫性地失聰了一下。
完全被無視了呢,樓笙寒有點無奈,走到衛生間去洗漱。
翻遍《十萬個為什麼》你也找不到答案的問題有很多,其中一個就是女人之間的友誼,你永遠也想不明白。樓笙寒自問平時對孜孜還算仗義,但是開學這麼久以來,他要是還沒感受到她的敵意,那他就是那頭最喜歡問為什麼的豬了。
他大概能猜到孜孜對他的敵意是因為什麼,所以也不去計較。江結衣她們那個專業這學期開的都是實習課,開學沒多久就去另一個城市實習去了,隻剩下孜孜一個人,所以跑他們這個小公寓越發地勤快了。
自從那次的事故以後,第二天孜孜對他狠狠地說了一句“樓笙寒我們絕交”以後,她真的再沒有跟他說過一句話,他都不知道她有此等毅力。
洗漱完畢,他從衛生間出來,林星遙坐在沙發上對他招手,“笙仔,一起來吃早餐吧。”
看著他旁邊的孜孜立刻拉長的臉,他剛要拒絕,對方已經先開口:“我煮的東西不給那些忘恩負義的人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