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寶國:“她說,她說她愛不上別人了。她說她嫁不出去,不是因為自己條件不好,也不是自己裝不出來,是因為她不想嫁,她寧願孤身一個人,也不想和自己不喜歡的人在一起。”
李輝怔了怔,有些心虛地喘氣,“你知道嗎?”
陳寶國:“知道什麼?”
李輝:“她為什麼嫁給我?她和陳寶華之間的事……”
陳寶國:“知道一點點,寶華是個很強勢的人,他說什麼就是什麼,有時候把我這個當大哥的也不放在眼裏,更不要說舒曉冉,我們三個人吃飯,都是寶華一個人滔滔不絕,我們都插不上話,因為他的想法太多,又很細,他確實是做生意的好材料,但是不擇手段,有時候給人一種很可怕的感覺,表麵上好像一個帥哥兒,對吧,他這樣的人,誰都怕的,舒曉冉說白了隻是個女人,她也怕寶華,他們對家裏人做的那些事情,我是勸過的,冤冤相報何時了?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寶華跟我說你以前當記者的時候把他舉報了,搞得他鋃鐺入獄,他報的仇是自己的,反正勸也勸不動,他們倆有個相似點,那就是記仇,很容易記仇,也容易記恩,寶華。”
李輝心裏倒是相信陳寶國,畢竟從頭到尾,陳寶國都是一個好人,一個真正的大哥,一個甚至連弟弟都關不上的老實人,或者這也不是因為他老實,而是因為善良。
李輝:“有時候人太老實了,容易吃虧。”
陳寶國笑笑,“吃虧是福,總是占小便宜的人,往往會吃大虧,但是總是吃小虧的人,才能占大便宜。”
李輝:“有些事情是原則問題,不是能說讓就讓的。”
陳寶國:“你有沒有見過我老婆?”
李輝想了想,沒什麼印象了,反正見麵很少,隻能搖搖頭。
陳寶國:“我老婆是個醜女人,嗬嗬。”
李輝一聽,笑了,因為陳寶國也嗬嗬笑,似乎沒有任何需要掩飾的。
陳寶國:“很肥啊,三層遊泳圈。”說著還用手比,眼睛鼓著笑。
李輝更大笑,但他不明白陳寶國說這些的用意是什麼。
陳寶國又笑著說:“但是她在我最落魄的日子,在我吃不起飯的日子,把家裏帶來的肉和菜每天分我一半,打了飯也分我大半,中學時候寶華總是找我要錢,當然有時候他不知道從哪裏搞了錢也分我的,他還會找媽要錢,有時候闖禍,進管教所……所以我真的從來也不喜歡這個弟弟,因為從小到大他都欺負人,也欺負我,可是有什麼辦法,他是我弟弟,我愛護他,很自然地我不願傷害他,我也沒有什麼損失,隻要你覺得沒什麼也就沒什麼了。
那時候我不懂戀愛,我和我老婆都是很窮的孩子,隻能說我比她更窮,因為我媽在廠裏工作,一個月的錢隻夠吃飯,但光吃飯哪能上學?還是要上學吧,我就是這麼個想法,把錢省了用來買書,搭車,買鐵盆子,還有最餓最餓的時候吃一個饅頭,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看得出我很餓,所以每次塞給我她就跑,很有意思吧。
真的窮啊,那時候。
她還比我大呢,年齡,大一歲。
後來我問她為什麼看出我餓呢,她說我長得像她弟弟,她弟弟五六歲的時候死了。後來我就一直和她在一起,甘婷婷,她的名字。有時候我覺得苦難這個東西,也就是痛苦,痛苦這個東西是有好處的,什麼好處呢,就是你能記得貨真價實的自己,要想不犯錯,不作惡,保持善良和進步,就要一直想著苦日子的歲月,那時候的感情很純,很甜,不像現在,亂啊,現在都是啥,沒有感情,也沒有任何珍貴可言了。”
李輝忽然覺得眼前的陳寶華像自己的哥哥,當然也是舒曉冉的哥哥。
他是來勸自己放下心結的麼?放得下麼?
說完那麼多,陳寶國起身走了,轉身又說一句:“忘了告訴你,下周我就轉到武城去了。”
李輝才知道,這個陳寶國被提拔了,提拔的事情並沒有因為豐茂酒廠的事情變黃,恭喜他。
送著他,看著他的背影,李輝自慚形穢,生活中總有比自己高貴的人,陳寶國算其中一個。
冥冥中,李輝能感覺到陳寶國的不同,和自己有些心照不宣,內在是同一種人吧,隻是李輝更保護自己,更壞一點,陳寶國大概是那種大智若愚型。
送走了陳寶國,在辦公室的整個下午,他都提不起精神,打開自己的QQ空間,刪掉了過去所有的家庭照片,他還給鄭薇打了個電話,問她忙不忙。
“忙……快要忙死了,我媽媽開了一個文具店,在學校附近,我一直在幫忙。”
“哪個學校?”
“枝城六中。”
“……”
“還有哦,我以後可能就在六中上班,做財務工作,主管。”
“……”
“怎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