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斌在床沿坐下,握住老師的手,說:“其實,這些都是不應該發生的事情,是我們昌海市這些年來遺留下來的積習。”
“做這些事,是不是得罪了有些領導?”趙自忠問。杜斌輕輕拍著趙自忠的手背說:“隻要幹工作,就得得罪人。”
“別怕得罪人,”趙自忠鼓勵他說,“隻要老百姓擁護,隻要學生和家長滿意,你就去做!”
杜斌用力握了下老師的手,與他商量道:“我想讓你去省醫院治病,那裏的醫療水平比昌海市高。”
趙自忠拒絕了:“我不讓老伴兒找你,就怕影響你的工作。老師知道你對我是真心的,我很感激你。但我不去省城治病,沒這個必要了!”杜斌說:“你的病會治好的,你別胡思亂想。”趙自忠苦笑道:“別瞞我了。自己的身體,我比誰都清楚。”
杜斌找到醫院院長,說:“我求你件事。”院長誠惶誠恐地說:“杜市長,您有什麼指示,盡管吩咐。”
杜斌說:“趙自忠是我的老師,他現在是胃癌晚期,我請你把他轉到高幹病房,讓他安詳地走完最後的人生。”
院長說:“這不是難事。杜市長,您放心,我這就去辦。我們實行一級護理,照顧好老人。”杜斌緊緊握住院長的手,用力頓了頓,鼻子一酸,說:“謝謝你!”
趙自忠轉到高幹病房後,師母的負擔減輕了不少,這裏有衛生間,有電視、空調,還有一張床供陪護的親屬休息,這樣師母就不用每天夜晚坐在凳子上睡覺了。醫院派了一名護理人員,幫助師母做護理工作。趙自忠說什麼也不幹,杜斌費了許多口舌,才說服了他。
主治醫生告訴杜斌,趙自忠最多還能活一個月。杜斌三天兩頭往醫院跑,就是外出開會,也吩咐吳宇去醫院幫助師母開藥、取藥,陪老師嘮嗑。
趙自忠陷入了昏迷狀態。一天夜晚,趙自忠突然清醒起來,他非要見杜斌。杜斌趕到後,趙自忠抓住他的手,說:“我活不了幾天了,老師最後有句話要跟你說。”
杜斌努力壓製住內心不斷翻湧上來的痛苦和悲哀,把身子俯下來,輕輕拍著他的手。趙自忠說:“杜斌,你是老師的驕傲,你是好樣的!老師以你為榮!俞思卿身上不幹淨,有許多問題,也不是好對付的。你千萬要小心他!”杜斌什麼也沒說,朝他點點頭。趙自忠說:“你一定要堅持到底。不能向他們屈服!”
“感謝老師這麼信任我!”杜斌的眼眶濕潤了,哽咽著說,“您放心好了,隻要我不死,我就會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杜斌走進劉玉林辦公室,向他彙報了教育係統普遍存在著吃財政空餉的問題,劉玉林的手指輕拍著肚皮,晃動著身子,說:“這個問題,我知道了。俞思卿向我做了深刻檢討,我嚴肅地批評了他。但是,這個問題不能怪俞思卿,這是個曆史遺留問題。”
“即使如此,他也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杜斌麵孔冷峻,態度堅決地說,“第一,他明知道這違反國家法律規定,卻還繼續這麼做,是明知故犯,錯誤嚴重;第二,他不但不製止各學校,卻從中分成,這就含有鼓勵的意思,是在暗中支持;第三,俞思卿每年分成所得的幾十萬,教育局班子成員並不清楚,可能私自設立了小金庫。”
劉玉林繼續拍著肚皮,用懷疑、探究的目光看著杜斌。
“他每年能分幾十萬?不可能吧,杜斌,你是不是自己猜測的?我看沒那麼多,頂多有個十萬八萬就撐死了。至於你說的他設立小金庫的問題,也可以理解。你想現在辦點事多難呀,財經紀律有嚴格規定,這不許報銷,那不許列支,就連吃點飯,搞點福利,也得想辦法準備點私房錢才能處理。”
杜斌為劉玉林這種觀點感到震驚,他還想和劉玉林爭辯。
“聽說你當即就組織了自查會議,這很好。”劉玉林接著說,“說明你遇事頭腦清醒、果斷,但我也提醒你一下,以後再遇到這種事情,最好不要輕易下結論,要再三地調查研究,和主管的基層部門商量一下,取得一致意見了,再做決斷。尤其關於人事任免和下發文件的事,一定得慎重!
還有,千萬也不要在會上發脾氣。更不要在會議上一言堂,隻許自己敲桌子,不讓別人說話。那樣,讓基層的幹部如何看我們這些領導?讓他們怎麼想?”
杜斌明白,俞思卿早就跟劉玉林溝通好了,讓劉玉林這麼一說,他反倒錯了。杜斌心裏不服氣,還要爭辯,這時,陳鵬推門進來了,見杜斌在,詭異地笑著說:“哦,杜市長在呀,最近挺忙吧?”
“有人舉報,教育係統存在吃財政空餉的問題,正跟劉市長彙報呢。”
杜斌說。
陳鵬之前就是主管教育的副市長,他故作驚訝地瞪大了眼睛,說:
“有嗎?我咋沒聽說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