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遊戲規則呀。”杜斌將杯裏的茶水喝幹,“昌海市哪個部門要錢,不都是這樣做的?”杜斌這麼激動,不是因為上告信說他請客送禮,也不是因為說他給人家送錢了。上告信說杜斌拿著這兩萬塊錢,揣自己腰包了。馬德良當然不相信,他問:“這是真的嗎?”
“放屁!”杜斌伸手在桌子上拍了一下,惱怒地說,“我是報銷了兩萬多塊錢,但我都花出去了。我也跟市委趙書記請示過。向上麵要錢,就伸著兩個空爪子,空手套白狼啊?誰會搭理你呀。”
馬德良像鷹一樣的眼睛,緊緊地盯著杜斌的眼睛,足足盯了一分鍾,說:“上告信裏,可告你揣個人腰包了。”杜斌也盯著他的眼睛,說:“一分一厘,也沒揣進我的腰包。我以我的母親做保證!”
馬德良笑了,杜斌也被自己的誓言弄笑了。他想,怎麼拿母親做保證呢?母親早已不在了。就是保證了,又有什麼用呢?
第二天早上,杜斌的頭有些痛,他簡單洗漱後,到樓下的小餐廳喝了碗豆漿就去上班了。打開辦公室的門,屁股還沒在椅子上坐熱呢,吳宇就敲門進來了,他說:“杜市長,玉林市長的秘書來電話說,請您去他辦公室一趟。”
杜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知道了。”他翻開新來的報紙瀏覽一遍,想先調整一下自己的心情,再去劉玉林辦公室。吳宇沒走,他遲疑了下說:“好像,劉市長請您現在就過去。”
杜斌合上報紙,仔細地盯著吳宇的臉看,吳宇被他看得臉紅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杜斌聳聳肩膀,笑著說:“吳秘書,聽說沒,教育局的人在寫我的上告信。”
“沒,沒聽說呀!”吳宇的臉更紅了,吞吞吐吐地說,“怎麼,教育局的人?告你?”
“是呀,教育局的人在告我,上告材料上寫著教育局全體職工。”
“他們為啥告你?憑啥?”吳宇顯得有些氣憤。
看著吳宇的表情,杜斌想,這小子肯定早就知道這件事了,還在我跟前演戲呢,瞧他裝得多像,演得跟真的似的。杜斌所答非所問地說:“難道,市府你們這些秘書就沒有議論?平時,你們的小道消息可是最靈通的啊!”
吳宇態度堅決地搖搖頭,否定說:“沒聽他們議論過。再說了,他們即使知道了,即使議論這件事,也不能當著我的麵議論啊,因為我是您的秘書,他們不能不知道咱倆的關係。”
“好了。”杜斌站起來,向門口走去,“如果你聽到什麼議論,及時跟我說。”
劉玉林的秘書告訴杜斌,陳鵬和財政局長江大為,正在劉玉林辦公室彙報接待財政部領導的情況,請他稍等一會兒。杜斌就在外間的沙發上坐下,仔細地欣賞著牆上新掛上去的一幅“高山流水圖”,劉玉林的秘書端來一杯新沏好的“碧螺春”茶,放在杜斌腿前的茶幾上,悄聲說:“您先喝點茶,杜市長。陳市長他們快彙報完了。”杜斌友好地衝他笑了下,說:“沒事,我等會兒,你先去忙吧。”
杜斌曾聽馬德良說過,常務副市長陳鵬和財政局長江大為是中學同學,關係一直挺鐵。而且他倆還有一個共同愛好,就是好色。馬德良說,陳鵬是靠抱著劉玉林這棵大樹才起家的,但在昌海市的威信不高,主要是他做事私心太重,喜歡私下搞小動作,屬於蠅營狗苟的那類人。去年接到過一封檢舉陳鵬的信,狀告他和一中的副校長李鳳蘭亂搞男女關係,說在一中的教師中產生了極壞的影響,要求組織嚴肅處理。馬德良說他接到檢舉信後,因為涉及的是政府常務副市長,當時有所顧忌就沒聲張,心想反正官員的生活作風問題歸紀檢委管,既然自己收到了檢舉信,那紀檢委和其他市領導肯定也會收到的,看看動靜再說。後來果然沒有弄出什麼動靜,他估計不是紀檢委、就是劉玉林,或者是那些秘書們把檢舉信偷偷壓下了。
至於財政局長江大為,因為和財政部的一個處長是大學同學,這幾年沒少給昌海市要到錢,成了市委書記和市長眼中的紅人,就有些有恃無恐了,他和單位一個剛畢業的女大學生搞上後,被老婆發現了,鬧到紀檢委和市長劉玉林那兒。劉玉林把他老婆安撫住後,把江大為叫到辦公室臭罵了一通,將那個女大學生調到了昌海市駐北京辦事處,才使風波有所平息。可江大為與那女大學生藕斷絲連,經常借去北京找他同學要錢的機會,與她幽會。兩年前,江大為因為經常大額賭博被群眾舉報,說他一個月薪兩千元的局長,每次賭博的輸贏數額都在萬元,肯定是貪汙了公款,昌海市的領導和紀檢委都接到了舉報信,也是劉玉林找了紀檢委書記孫向東,以匿名信無法查證為由,把這件事暗中壓了下來。後來市委書記趙法瑤問過這件事,他們也以匿名信誣告為由搪塞了過去。
幾分鍾後,裏間突然爆發出一陣大笑,接著陳鵬和江大為出來了。
江大為衝杜斌問了聲:“杜市長好!”就匆忙回去了。陳鵬衝杜斌笑笑,歉意地解釋說:“財政部的領導剛走,是江大為的那個大學同學,我和江大為跟玉林市長彙報一下接待情況。怎麼樣,最近還好吧?”
他這麼一問,話語裏就多了層意思。而杜斌還發現,他的眼神裏突然也多了層內容,除了包含著問候、關心的表意外,還隱含著探詢和一絲嘲諷的意思,似乎在說:“怎麼樣,教育局全體職工告你的事,你還能挺得住嗎?你怎麼搞的,難道真是為了給自己撈政績,而去傷害大家的利益嗎?俞思卿不是你的恩師嗎?你怎麼連恩師的麵子都不給,還弄得這麼僵?上告信的落款是教育局全體職工,可包含著你的恩師俞思卿啊!還有,你怎麼就把向省裏公關的兩萬塊,揣進自己腰包裏了呢?值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