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格爾街上的所有人都說曼曼是個瘋子,所以大家都離他遠遠的。曼曼瘋沒瘋,我說不準,我能想出許多人比曼曼可是瘋多了。
反正他看上去並不瘋。中等身材,體形瘦弱,相貌倒也不壞。他從不像瘋子那樣盯著你看。和他說話,你準會得到非常合情合理的回答。
不過他也確實有些怪癖。
每逢選舉,不論是市鎮議會選舉還是立法機構選舉,他都要參加,而且總要在選區中到處插上標語牌。牌子漆得很考究,上麵總是那句話“投票”,下方則貼著曼曼的照片。
每次選舉,他得到的選票總是正好三張。這一點我覺得很蹊蹺。就算曼曼投了自己一票,那其他兩張選票又是誰投的呢?
我問哈特。
哈特說:“夥計,連我也說不清。這確實是個謎,也許是兩個愛開玩笑的人。不過這愛開玩笑的人不斷地做同一件事也真是有意思。想必他們也像曼曼一樣瘋。”
那兩個給曼曼投票的瘋子到底是誰,很長時間一直困擾著我。每次我看到人有做事稍有古怪,我就會想:“是不是他給曼曼投的票?”
小城就這麼大,竟有這麼兩個神秘的人。
曼曼從不幹活,可他也從不閑著。他對字——特別是寫字格外著迷。為了寫好一個字,他會花上一整天的工夫。
一天我在米格爾街的拐角處碰到了曼曼。
“孩子,你去哪兒?”曼曼問。
“我去上學。”我說。
曼曼板著臉看著我,用嘲諷的口吻說道:“這麼說你上學了?”
我不假思索地說:“我當然上學了。”我發現自己說話時竟在不知不覺地模仿曼曼那非常地道的、純正的英國口音。
這是曼曼身上的又一個不解之謎。如果你閉上眼睛聽他說話,你會以為對方是個英國人,一個上流社會的英國紳士,盡管這位紳士說話時不那麼注意語法。
曼曼好像自言自語地說道:“這麼說,這個小家夥是去上學囉。”
說完他便不再理我,從口袋裏掏出一支長粉筆,開始在人行道上寫起來。他畫了一個很大的“S”輪廓,然後將它填滿。接著又畫了一個C、H和O。後來又畫了好幾個O,一個比一個小。他越寫越草,寫了一大串O。
中午我回家吃飯時,他已經到了法國大街,還在地上寫O,一麵寫一麵用塊破布擦掉錯字。
到了下午,他已圍著街道轉了一圈,幾乎又回到了米格爾街。
我回到家,換去校服,穿上平時的便裝,又來到街上。
他現在已經到了米格爾大街的中段。
他說:“這麼說,小家夥今天已上過學了?”
我說:“是的。”
他站起來直了直腰。
接著他又蹲在地上畫了一個巨大的“L”輪廓,然後在裏麵慢慢地填了起來,樣子十分專注。
填完之後,他站了起來,說:“你的活幹完了,我的活也幹完了。”
事情就是這樣。如果你對他說你要去打板球了,他就會先寫好“木”,然後全神貫注於“反”,不到再見著你,他就不會把“木”和“反”合起來。
一天,曼曼來到米格爾街頭的那個大咖啡館,朝坐在凳子上的顧客又吼又叫,好像他是狗一樣。那位店老板是個葡萄牙人,個頭很高,手背上長滿濃密的汗毛。他說:“曼曼,趁早滾到店外去,免得我跟你過不去。”
曼曼聽後隻是一笑。
結果他們把曼曼扔了出去。
第二天,那位店老板發現有人在夜裏潛入他的咖啡館,打開了所有的門。不過東西沒丟。
哈特說:“你千萬不要得罪曼曼,他記性可好了。”
那天夜裏,又有人潛入咖啡館打開了所有的門。
第三天夜晚,咖啡館再次被人潛入。這次在每張凳子的中央和所有桌子的台麵上都留下了一小團、一小團的大糞,另外在櫃台上麵也規則地擺上了一排大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