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她說要獎賞讓思飛嚇了一跳,思飛想從方茗的臉上找到玄機,卻見方茗一向冰冷的臉上有了一絲笑意,然而她還是不放下提防的心,說,“我的薪水已經夠得上我所做的事情,一切公平,等價交換,你不必太把這件事放心上。”
“我當然要放心上,因為這不僅僅是工作問題,這還關係到方氏的將來,關係到小宇的未來。”
“夫人,我不明白?”
“小宇昨晚沒有回家,中秋之夜,他寧願陪著他的朋友而不是他的母親。”
思飛見她和顏悅色,放下心來,說:“中秋之夜作為一個節日的觀念對方總這樣年輕一代而且又是出國留學的人來說已經淡薄了——或許他都忘了昨天是中秋節呢。”思飛知道那個電話,方茗不說破她也不說破,她想,小宇吃過晚飯總應該回家的,可是卻一夜未歸,方茗自然會懷疑。
“他真的忘了嗎?那你不應該也忘了吧?”
“你的意思好像是他沒有回家是我的責任?”
方茗卻一點不在意她的敵意,仍舊笑眯眯的,“我明白你對我存在成見,不過我今天來不是跟你講這些的,”她站起來,走到沙發前坐下,衝思飛招了招手說:“你過來坐。”
“夫人有什麼吩咐盡管說,不必客氣。”思飛走過來,但仍舊站著。
“思飛,你對你未來的婆婆就是這種態度?”
“夫人?”思飛又是一驚。
“我以前是反對小宇跟你在一起,你也確實是一個商場上的人才,這些都可以忽略不計,可是你對方氏的忠心讓我看到你對小宇的感情,而且小宇對你也是有著不可改變的堅定。”
“——”
“所以,我覺得你們是不是應該考慮結婚了?”
思飛發現方茗並不總是談生意一樣距人千裏之外,她現在看起來是一個慈祥的母親,而思飛的印象裏從來沒有母親的慈祥,她幾乎要為這溫馨妥協了。
“我聽小宇的。”這句話帶著羞澀的柔順,那依賴會讓所愛的人感到舒服,隻是她麵對的不是小宇而是他的母親。
方茗又笑了,“真是個孩子,你跟小宇一樣還是個孩子。”她從包裏拿出一個綠色小盒,遞給思飛,“這是我送給你的,聽說你獨愛翡翠。”
方茗站起來又對思飛說:“你的確很具備翡翠的氣質——年輕人的事情我並不想介入,隻是希望你下次去翡冷翠的時候讓小宇陪你去,與其把佛羅倫薩稱為鮮花之城,不如叫做藝術之都。”
連我的行蹤都查過,思飛心想。她拿著那個綠色的小盒,很有禮貌地送方茗出去。
方茗囑咐了幾句不要太過勞累之類的話就離開了。
思飛把那個綠色的小盒放在盛零食的抽屜裏,放在她的法式薄餅下麵。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她跟方茗會有這樣一場對話,可是雨凝——除非她肯放過雨凝。
可是,我真的要嫁給方小宇嗎?這麼多天來,我們確實是同甘共苦、同心同德,可是,那是愛嗎?我承認我對他生出憐惜之情,可是——那是愛嗎?
子安?我真的厭倦了他嗎?我們互相懂得,卻又互相折磨。我不相信命運,隻相信自己,可是,我卻沒弄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麼!為什麼到頭來,隻剩下了厭倦?為什麼沒有一點包容之心,難道真的是那個能夠讓我我駐足的人還沒有出現?雨凝說愛一個人就會包容他的一切,不可能是厭倦!
思飛正站在樓道裏的陽台上出神,方小宇從外麵回來,看見她就走過來輕拍了她一下。
她一驚,埋怨道:“鬧什麼?”
小宇笑著問她想什麼想得入了神。她不理,就往外走。小宇去車庫開車,他們去了娛樂城。
多事之秋,好一陣子沒來了。小菲望見了他們,趕緊過來招呼。小宇問她羅子安有沒有來過,她說,來過,不過天還沒暗下來他就走了。
小宇說:“大概是去梨園了。”
思飛也不聽他說,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點了一杯橙汁。
“咦?”小宇有些驚奇地望了她一眼,心想今天怎麼不喝白蘭地了,隻是沒有問出口,他叫了一杯香檳。
沉默了一會兒,思飛把橙汁一放,忽然說:“我們回去吧。”
小宇看了看她的臉色,什麼也沒說就站起來,他把思飛送回藍羚公寓。
方茗正在看電視,見小宇回來,就讓李嫂把蓮子湯端上來,還有幾塊酥餅,看著小宇拿著酥餅吃得很有味道,不禁問道:
“怎麼?今晚沒吃飯?”
“沒有。”
方茗沒收了他的酥餅,讓李嫂重新做點吃的來。
“你在看什麼?”小宇抬起頭來望了一眼電視,“這種家庭糾紛換湯不換藥,一點都沒意思。”
“你沒看怎麼知道沒意思?”其實方茗也沒有看,隻是喜歡電視開著,可是娛樂節目又太吵,她就播到電視劇頻道,聽聽人的聲音。
“想想也知道了。”小宇說。
“看來我們小宇真是聰明,什麼電視隻要看一眼就能想到整個過程——”
“那當然。”
“那你和思飛的事情會是一個什麼樣的結局呢?有沒有想到啊?”
“思飛?思飛雖然性情乖張,但也並非全不講道理。”
“我沒說她不講道理啊——你看看,我才說一句,你就這麼護著她——”方茗打趣兒子,半含責備地埋怨著。
“你說她乖張也罷,自我也罷,在你認為是缺點的東西,正是我喜歡她的理由。”小宇又伸手去拿點心。
“包括她的猶疑不定嗎?”方茗不緊不慢地開著玩笑,勝券在握的樣子卻又似乎是故意敲打他。母子玩心理戰贏得總是方茗,小宇倒不是笨,隻是喜歡避免爭端,你一拳打過來他馬上就變成棉花,他不還擊,但是保證你打的起不了作用。
“是啊,今晚一直沒定下來吃什麼,我們跑了半個上海,還是餓著肚子回來了。”小宇說。
方小宇匆匆吃完飯回自己臥室去了,看到書桌上小鏡框裏的思飛卷發披肩,眼睛裏似笑非笑的神氣,不禁樂了,他拿起鏡框說:“淘氣的丫頭,笑什麼呢一個人?”
思飛回到公寓,先把音樂打開。滄桑的《上海灘》聽了一半就換了,換成了《Kiss the rain》。坐在音樂裏寫日誌,就像坐在流淌著雨水的玻璃窗前喝咖啡,樣子看起來是淡定的,卻不防那雨水早已濕透了敏感的心,無著無落地不舒服。
她又開始失眠,直到零辰三點才睡去。夢裏的情境很熟悉,還是大霧,她一個人在森林裏奔跑,找不到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