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蘇銀潼夫婦退出現場之後,畢素文鎮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神,用笨拙的動作在《解剖屍體通知書》上簽上了他的姓名。畢素文站在那裏,雙腿似乎成了兩根木棍,勉強支撐著身體。法醫每一刀割下去,都像在切他的肉、在揪他的心。法醫用手術器具掀起屍體的組織或器官仔細觀看時,讓他的身體產生一陣陣的痙攣。忽然,他注意到,在法醫翻開的屍體傷口內,有少許淡黃色的蠅卵卵塊和剛孵化、大約1毫米長的幼蟲。這些蟲子到底與蘇姍姍的死有什麼關係,他現在不是很清楚,但他隱隱約約覺得這或許能說明什麼。兩個小時後,法醫完成了屍體解剖。畢素文簡直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捱過這兩個小時的,隻覺四肢發麻,心在滴血。直到法醫站起來,將解剖器具收拾好放在解剖盤中時,那清脆的金屬碰擊聲才把他從悲痛中驚醒。警察把屍體交還給了蘇姍姍的父母。蘇銀潼在濟口鎮租了一輛車,把屍體運回青龍鎮,購置棺木,將屍體放入棺木中,停置於大路旁--根據當地民俗,死者如有父母健在,那麼死者的棺木是不能進家門的。晚餐時,劉玲英簡單地煮了一鍋麵條。畢素文一整天粒米未進,肚子早已餓扁,現在卻毫無食欲,在劉玲英的勸解下,才勉強吃了一碗。晚餐後,蘇家大樓的氣氛沉悶而壓抑。
畢素文的心陣陣絞痛,蘇姍姍被解剖時的情景不時地浮現在他的腦海裏。他耐不住這心痛的折磨,衝到天井邊,一拳砸在磨刀石上。頓時,一絲鮮血從他的手上流了出來。他不願被蘇氏夫婦看到自己這副樣子,轉身朝大門外走去。走出蘇家大樓,在青石板鋪成的街道信步而行。一個高高瘦瘦的年輕人,嘴上叨著一隻煙鬥,煙嘴上燃著一支香煙,與他擦肩而過,走進附近的一家米粉店裏,一屁股坐在一張臨窗飯桌旁的椅子上,架起二郎腿,叫道:“老板,來碗排骨粉。“畢素文一驚,差點叫出聲來。這人正是他坐車到青龍鎮時遇到的小偷,那煙鬥正是從他身上偷去的那隻。
店員很快端上來一碗米粉。大概是餓了,那小偷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一碗米粉下肚,這才滿意地拍拍肚皮,揩淨嘴,走到櫃台邊,甩給店主一張百元大鈔。“蘇星星,你還是趕緊回家吧,你家出事了。“一位顧客走了進去,對那小偷說道。“出什麼事?我爸爸明天五十大壽,家裏肯定和以往不太一樣。“那位叫蘇星星的小偷舉起手裏的煙鬥,接著吐了一口煙圈,“看,我給他老人家買的煙鬥,多漂亮。不過,我得先替老人家試試煙鬥好不好用。“畢素文明白了,這小偷正是蘇姍姍的弟弟,她一直不願意提起的弟弟。他以前老納悶,她為什麼不太談她的弟弟,現在他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