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隱形(2 / 2)

說著我把她的行李搬進來,放在床上。蘇麗小聲央求要和我換房間,我當然沒有意見,長生卻麵露難色。

“是這樣的,我們這裏有個風俗,如果大家都是一樣的輩分,男人一定要住在東邊,女人住西頭。”

他話一出,我和蘇麗差點都笑出聲,都什麼年月了,還信這個。長生愁眉苦臉地說:“沒辦法,雖說新社會,有些頑固的舊習還是改不掉。蘇同誌您就入鄉隨俗吧。”

長生把我們安置好,留下一把大門鑰匙就匆匆離去。臨走時他說:“其實晚上你們鎖不鎖大門都行,我們這裏很安全,民風淳樸路不拾遺。”

我和蘇麗送他們剛出院,李明又拐了回來。他笑著解釋說得把汽燈拿走,我們屋裏有煤油燈可用。

李明是古墓衝大隊唯一高小畢業的人,在這裏儼然是一位擁有最高學識有著很高威信的漢子,掌管著全生產隊的財政大權。如果他們真的很有錢的話。

他把汽燈熄滅後,整個後院突然就暗了下來。在汽燈熄滅的一瞬間,我突然察覺到李明的目光顯得遊移不定。

他問:“你們真住這兒了?隊長當初收拾那房子時,我就建議讓你們直接住老鄉家裏。”

李明似乎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黑暗中我也能看到他有些慌亂的神色。為了掩飾自己的不安情緒,他急忙低下頭。

“你的話啥意思?”蘇麗也發覺李明不自然的表情。

李明沒有回答,提著汽燈往前院走,走出好遠,他才扭頭說:“以後你就會明白了,不過現在是新社會,我們不會相信那些封建迷信的東西,是吧。”

“他的話到底什麼意思。”蘇麗盯著我問。我也聽得莫名其妙,一頭霧水,隻好衝她搖搖頭。

大隊部隻剩下我和蘇麗兩個人。院落裏格外的安寧,遠處,不知從哪兒傳來耕牛超重低音的叫聲,清晰到震撼。刹那間,大隊部寥落得有些瘮人了。

突然,我們身後傳來一聲輕微的咳喘,我和蘇麗不由得轉身望去。一股細細的涼風從我們身邊吹過,仿佛一個看不見的活物慢慢地移了過來。它在離我們僅僅一步之遙的地方停下來,盯著我們。

我和蘇麗看不到,但能感知到它的存在。

好在它給人的感覺是溫和的,善良的,謹小慎微的。它打量我們的目光充滿了征詢、疑惑與不安。

“你是誰?”蘇麗躲到我身後,衝著那團隻存在於我們彼此意識裏的隱形物問。

它沒有回答,站了片刻,細細的氣流襲過我們的衣衫。它從我們身邊慢慢閃了過去,往前院走去,隻剩下驚魂未定的我和蘇麗呆立在後院裏麵。

“受不了了,我不要住這裏。”蘇麗失控地尖叫起來,“我要找隊長,我要住到鄉親們家去。”

我隻好安慰蘇麗,說剛才隻是一陣風,是我們大驚小怪了。初來乍到一個陌生的環境中,精神上有些起伏是很正常的事情。我們是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的知識青年,怎麼會相信那些荒誕不經的鬼神邪說和所謂的神秘主義呢?

經過我這樣一番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勸說,蘇麗也覺得自己太大驚小怪了。她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問我:“你確定剛才的隻是一陣風?”

我點點頭,很肯定地點點頭。

一時之間,我也讓自己說服了,並且相信那僅僅是一陣風。

我倆彼此嘲笑對方有些神經過敏,心情就放鬆下來,這才想起來自己床鋪還沒有整理,於是進到屋內拾掇自己的房間,把從家裏帶來的生活用具擺放出來。

我剛把自己的一個包袱打開,蘇麗滿臉迷惑地拿著一把紅布條捆著的樹枝走了進來,好奇地問我:“這是什麼?”

我接過來,看了看。因為在學校時上過勞動技能課,加上我們經常到郊區的農田果園實習,我一眼就辨認出來它們是桃樹的枝條。盡管沒有葉子,枝條還是發著新鮮的清灰色,用手一掐滲出汁液,應該從樹上折下來沒多久。

“桃枝。你從哪兒找到的?”我問她。

她說鋪床時,從床上鋪的稻草下發現的。

“我知道是桃枝,它們用紅布帶綁著,放在那兒是什麼意思?”她問我。

我心裏咯噔一下。我知道這東西放在那兒,肯定是避邪用的,隻是蘇麗不明白罷了。

這些東西當然不能跟蘇麗講清楚。我隻是一味安慰她,說這東西沒有什麼意思,可能是在鋪稻草時無意間摻雜在裏麵的。

她半信半疑,猶豫片刻,隨手把桃枝丟在我房間的牆角處。

“我才不要這些破樹枝。”她說完回了自己的房間。

蘇麗走後我趕緊翻了翻自己的床鋪,並沒有發現特意放著的桃枝,也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但當我望著蘇麗丟下的那把紅布條拴著的桃枝,心裏還是驀然湧出一股不祥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