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無語中懷中的嬰兒似乎又動了動,大大的眼睛直直的盯視著秀才那張滿是淚痕的臉頰。
安耐下滿心的不舍,隻見秀才拍了拍手中的嬰兒,似輕哄般。緩緩的蹲下了身子,顫抖著雙手輕輕的將女嬰放到了道觀門前的台階上。又哆嗦著從懷中掏出了一塊物什,遲疑著。隻是將用手將那物什緊緊握住,久久沒有鬆開。
那是一塊一尺見方的黃金緙絲錦帕。隻是與一般錦帕的不同,原本該是黃燦燦的帕子,如今卻是被大塊大塊的暗紅色汙漬所浸染。思慮良久,秀才神情複雜的看了一眼錦帕中的物什。那眼神中似乎除了珍視外,更多的是厭惡。
錦帕包裹著的是,一塊做工精致的長命鎖狀的金鑲玉吊墜。此時,隻見那吊墜被正牢牢的係在足金的金鏈上。
鎖的正中央是一塊皮色有些青白的玉石,玉色溫潤。雖不是完全的瑩白,但看得出,那仍舊是一塊上好的羊脂玉。金黃色的金料在玉石的內外沿各有弧紋一周,鏤雕一展翅飛舞的丹鳳,鳳眼細長,口銜一長飄帶,係一錢形結。旁邊為纏枝牡丹,花團似錦,富貴吉祥——
在明豔陽光的照射下,金鑲玉更顯通透異常,溫潤無瑕。
隻見秀才未再瞧上那吊墜一眼,就急急的將它塞到了女嬰的繈褓裏。仿佛是怕這寒冬裏將女嬰給凍壞了,他又細心的裹了裹繈褓,強迫著割舍下心中的滿滿不舍,隻見秀才咬了咬牙,便不再遲疑地轉身離去——
若果說此刻屍骨未寒的妻子,泉下有知又會是怎樣的心寒!?
但他知道隻有這樣才是對女兒最好的安排,連同那緊緊的係著他們族人性命的東西。
可就在他轉身前,一陣寒風吹過,原本端然懸掛的金字匾額,“突!”的一下猛然脫勾懸下一角。在寒風中,就那麼晃悠著,半死不活的斜掛在觀門上——
“師父,師父,看來你這招沒用哦!——”
觀門後,一個骨清神爽,梳著兩個丫髻,身著淡藍色道服,容貌清秀的四五歲小童子,正虎頭虎腦的雙手扒著門縫,對著門外仔細的瞧著。
隻見那秀才吃驚的抽了抽嘴角,有些微的呆愣。但也隻是片刻後,便不再遲疑,頭也不回地決絕的往下山的山道走去。
待見著那秀才走遠了,“吱呀!”一聲響,那小童子跨出大門,一手牽著口中的“師父”便蹦跳著走了出來。
那是個年紀大概五六十上下的道人,身著灰色的道袍。頭頂的發髻上插著一根墨黑色的發簪,嘴角是兩撇稀疏的胡子,此刻正一臉笑眯眯的,一手捋著下巴上那撮山羊胡,被心急的小童子拉著來到了小嬰兒的麵前——
彼時的小童子不明白,為什麼師父眼睜睜的看著門外的秀才隻手放下嬰兒,而不加以阻止?就連長大後的他也不甚明了。隻是從那時起,他多了一個小師妹。
“師父,今天撿了小師妹,我們放假嗎?”小童子一手牽著道人的手,揚起稚嫩的臉龐,一臉甜笑的看著師父。
“不放,安心念經吧!”道人一邊逗弄著繈褓中的嬰兒,一邊看看那虎頭虎腦的小童子,笑笑道。
“哦!”小童子悶悶地道,臉上是滿滿的失望。
自從有了小師妹後,他沒能如期望中那樣得到偷懶的機會,迎來無憂無慮的快活日子,這讓他倍感失望。不僅如此,他隻記得自從這粉嫩嫩的小娃娃來了以後,他的物質享受卻下降了很多——
“師父,後天就是元宵節了,我想看花燈,吃元宵——”
“吃元宵可以,花燈就沒了——”
“為什麼?”
“給你小師妹買米糊了!”
為此,他很不開心——
“師父啊,師父,我想吃零嘴!”滿是期盼的眼神再一次可憐巴巴的對上師父慈愛的臉龐。
隻見師父疼惜的摸了摸他的頭發道:“哎,可惜啊!銀子拿去給你師妹買米粉了!”
“哦!——”
他真不明白,為什麼就這麼個丁點的小不點,胃口卻那麼大?為此小童子低頭悶悶地扯了扯淡藍色的道袍,很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