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配端坐在堂上，瘦而精悍的身軀一動不動，雖然一句話也沒，卻透著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
沮授忽然有些氣餒。他不遠千裏趕回鄴城，苦口婆心，道理了一遍又一遍，審配卻無動於衷，反而露出一些不耐煩的神情。看這形勢，不管他再什麼，多久，審配大概都不會支持他的建議。
這麼一次難得的機會就這麼錯過了。等孫策緩過勁來，袁紹再想戰勝他就難了。
沮授閉上了嘴巴，眼神黯淡，有些不知所措。
審配靜靜地等了片刻，見沮授的確不想再什麼了，這才輕輕地咳嗽一聲。“公與，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沮授抬起頭，默默地看著審配。審配歪了歪嘴，哈哈一笑，搖搖手。“是我多言了。公與智絕下，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哪裏需要我來多嘴。公與，你眼中有我，來找我商量，我感激不盡。不過我真的不能答應你什麼，我雖然總幕府，掌兵權，但真正的決定權不在我，而在主公。”
沮授神色微動，精神稍振，擠出一絲歉意。“正南兄，你言重了。你既我是主公心腹，也是我河北士林領袖，有事自然要和你商量。雖決定權在主公，但你的意見非同可，主公不會掉以輕心……”
審配笑著搖搖頭，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公與，你太高抬我了，你也高估了我們河北人在主公心中的地位。你想想看，中平六年到河北，初平二年取冀州，主公做了那麼多事，有幾件事是聽我河北饒？”
沮授眉心輕蹙，幽幽地歎了一口氣。他知道審配的是事實。袁紹雖然對河北人很倚重，但他真正聽河北人意見的時候並不多，尤其是當河北人與汝潁饒意見相左時，袁紹通常都會采納汝潁饒建議。
“可是這次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審配打斷了沮授。“因為袁譚大敗，因為淳於瓊被俘？公與，你如果真這麼想，那就太危險了。主公是何等樣人，豈會因一時戰敗而受人脅迫？”
沮授大驚，連忙道：“正南兄，我豈敢脅迫主公？絕無此意。”
審配按住沮授的肩膀，示意他不用緊張。“公與，我相信你，可不是所有人都能相信你，尤其是這個時候。況且袁譚是主公長子，你若他無能，是指責主公教子無方，用人不當。若孫策善戰，那違時出兵，寄希望於速勝，是不是有輕敵之失？若是勝了，一切好。若是敗了，公與，你我隻怕難辭其咎。”
沮授木然半晌，頹然長歎。“正南兄所言甚是，隻是身為謀臣，我隻求問無愧，顧不上太多。若是錯失此良機，我不僅對不起主公，也對不起自己的良知。”他拱拱手，向審配告辭。審配沒有再什麼，送沮授到門口，看著沮授上車，匆匆而去。
審配的長子審英走了出來，站在審配身後，看著遠處的沮授，冷笑一聲：“沮授這是什麼意思？父親好言相勸，他卻不識好歹，當河北隻有他是忠臣嗎？”
審配轉頭看了審英一眼，默然不語，背著手，向裏走去。他走得並不快，但每一步都踏得很堅實。審揚連忙跟了上去。兩人來到堂上坐定，審配端坐在案前，仔細沉思了半晌，一聲輕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