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從說著用手拽著他胳膊往外走,沒有一絲的尊重將它拖到地上,隨之落地的還有那把古琴,冰涼的白玉地板上手指找不到一絲借力的地方,眼神望向前方卻隻是空洞絕望,明明被拽的生疼,手指依舊緊緊抓著琴弦,仿佛是那弦可以救自己一般,嘭,弦斷了,他像是明白了什麼,再不掙紮。他怕極了這裏,想逃卻逃不走的絕望,還有那些怨恨冷漠的眼神。
有那麼一瞬間好想逃開,可他知道或許自己本就該是這樣,如果真的是,又何必逃避呢。
容白俯身跪在門外,清瘦的身子在寒風中搖搖欲墜。白雪皚皚,飛揚而下,慢慢的人們都為躲避風雪到了屋內,他在一片蒼茫的白色中顯得更加的脆弱。然而沒有人會幫他,沒有人會同情他。他們都知道是這個人害死了人人愛戴的花月公主,還背叛了自己的族人,為了報仇滅了自己全族。若不是他,他的家人不會被連累至死,族人也不會因他的怨恨和算計受滅頂之災,他是有多恨的心腸,才可以看著自己的族人在異族的踐踏下血流成河,看著一座座房屋建築毀於一旦,看著那些無辜的孩童被殘忍殺害,這一切不過是報應罷了。
有人說他才華蓋世,若沒有當年的意外定是一代名臣,叱吒風雲,擬或是成為一名隱士,淡泊山水。可他為了私仇不擇手段,傾國以葬,實在稱不上賢良。耽於名利倨傲自負,妄害無辜,也算不得雅士。
他好像並不想為自己辯解什麼,隻是承受著加注在身上的一切,同時固執著做自己想要做的一切。比如報仇,比如撫琴。他說:我想要報仇,不管付出什麼,不管對的錯的,我都會去報。我想要學琴,不管多艱難我都會學到最好。沒有原因,隻是想而已。
他說:容白此生都未曾快樂,卻也未曾後悔。
終於,那大門打開了,未有人引領,但他知道怎麼走,過了大殿,走過長廊,再往深處走,一處荒涼的庭院裏有一間刑室,那是專門為他留下的,這麼多年早已習慣。冰冷的夜隻穿著單衣,任憑各式各樣的刑具肆虐在身上,好多次以為自己挺不住了,好多次死去活來。終於留了病根,大夫說他活不過兩年,要他不要再逞強,他隻是淡淡的笑。他說:我錯了,要贖罪是理所當然。
沒人懂,他對自己也是這樣殘忍,殘忍到沒有感情。
花羽:看到他恨意便生,而看到那憂鬱的藍色瞳孔卻又不由的心疼。明明是仇人,卻讓人報仇都於心不忍,容白這樣的人,太過純潔,也太過極端,太過固執。
或許很久很久以後,會有人記得,曾經有個冠絕天下,驚才絕豔的琴師曾彈奏最動人的曲調,演繹最難忘的過往。
“嗬,知道過來了嗎?”容白聽到話,並沒有反駁,垂下眼簾慢步走到刑架前,任由侍從將自己牢牢綁在上麵。輕閉上眼,等待隨之而來的痛楚。
“容白,你對當日之事可曾有一絲愧疚?”
“花羽,我從不後悔,再來一次也是一樣。”
“啊。。。”蠱蟲在心口噬咬,好疼,真的好疼。好想暈過去,可是極大地痛楚蔓延至四肢五骸,連暈過去都是奢侈。
苦澀的血蔓延到口中,努力忍住即將噴湧而出的鮮血隻是想要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差勁。有時自己會想,還可以堅持多久。日日如此,怕是活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