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彌陀佛,佛祖麵前,勿提勿提。”
杜笙立時噤聲,意識到自己的失禮之處,他換了另外的問法,“大師與藺瑾謙相識多年,依照您對他的了解,他是否會做出害人性命之事?”
“貧僧雖與藺施主相識多年,卻並不了解他。不過,既然施主問起,貧僧倒可透露一二。”大師忽然鬆了口,並且還帶著杜笙去往功德碑。
“大師帶我來這裏做什麼?”杜笙望著鋪滿了整個台階側麵的功德碑,不解地問。
大師手一拂,“施主可仔細看看,這上麵是否有你熟識的名字。”
經過提點,杜笙便順著功德碑一一查看。
“藺劭?紀雅慈?”瞧見這兩個名字的時候,杜笙不禁脫口念出,眼底皆是震驚,接著他繼續尋找,一一挑出他認識的,“侯奕?羅赫?藺惜?穆黎?”
“這些是?”杜笙驚愕地問,然而不需大師回答,他也已經猜到這些是什麼了。
是藺瑾謙捐功德做善事,可當要立下功德碑鐫刻善行時,他卻用了這些人的名義,或者說,他根本就是在用別人的名義做善事積善德!
兜兜轉轉這麼多,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阿彌陀佛。”大師說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佛祖懷慈悲之心,施主還記得貧僧與你講過的度人度己嗎?”
杜笙點頭,自性自度,求佛求心,要不是這一番話,他又如何能放下執著,跳出案件去尋找真相背後的真相,去接近黑暗中行走的人,而不再是驅散黑暗?
大師又說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佛祖懷慈悲之心,求佛即求心,藺施主所求的是內心的安寧,是他人的平安,這是貧僧唯一知道的。”
杜笙望著滿屏的功德碑,大師顯然是在告訴他,一個心懷佛祖的人,又怎麼可能設下陰謀,害人性命?
……
穆黎一路下山魂不守舍,接連著摔了好幾次,胳膊腿上蹭破了皮,然而她內心麻亂,根本顧不及軀體的傷。
終於下了山,穆黎瞧見藺瑾謙還在等待,他就站在距離她五米遠的地方,一動不動地站著。
他的手上纏著佛珠,他一瞬不眨地凝著她,神色淡漠。
“去哪兒了?”隔著五米遠的地方,他輕聲問道。
可四周太過激進,他嗓音裏夾帶著怒意也表露得一清二楚。
穆黎沒有回答,她同樣一瞬不眨地凝著藺瑾謙,凝著他幽深的眸子,這一雙眼眸根本就是他內心的真實寫照。
深邃不可知。
所有的秘密都藏在無人看清的內心深處,一如他眼底的情緒,如果不說話,根本無法知曉他的情緒。
這一路下來,穆黎在算一個問題。
她嫁給藺瑾謙的時候剛滿20,如今已是26,心境早已滄桑。
藺瑾謙長他七歲,如今已是33,可他所經曆那些巨大變故的時候,也才二十出頭,最小的那一次是不滿七歲。
他的人生到如今也才三十餘載,卻已經曆了人世間最為殘忍的種種。
在他淡漠冷硬的外表下麵,被包裹著的究竟是怎樣柔軟的一顆心?又要如何堅定堅強,才能把最真實的一麵藏匿起來,從此與世界冷漠相對?
穆黎望著他,望著望著忽然間眼淚婆娑,那股衝動來得勢不可擋,逼著她想起了太多。
從嫁入梨花溪的一開始,到她孤身前往英國,每一次與他的接觸都猶如觸碰到了冰冷的刺刀,她一直以為,被刺傷的隻有她自己,卻不知,刺刀的兩端都鋒利,刺傷別人的時候,他也被深深紮痛。
所以他才一再地推開,好讓那一把懸在中央的刺刀,不再傷到任何人,也不再傷到自己。
幾乎是不可控製的,穆黎一下子走到藺瑾謙跟前,張開雙手環住了他看似高大堅強卻無比孤單的臂膀。
“以後不管會發生什麼,請你不要再推開我。”
再也經受不了失去,更何況是失去一個她情願深信不疑的人。
她的臉緊挨著他的胸口,他身上棉麻質地的衣服摩挲著她的臉頰,竟是前所未有的真實感。
這樣一個真實的穆黎,真實的藺瑾謙。
藺瑾謙定定地站著,他感受到來自她的溫度,正在他的心口緩緩蔓延開,他的眼底一片波動,卻依舊是抑製的。
許久,他才抬起了手臂,輕輕地撫上她的後輩,像是哄孩子似地,一下一下緩慢輕柔地撫著。
他隻字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