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奕帶著舒莞離開,那一層悄然籠罩在藺瑾謙周身的緊迫感才漸漸消失。
回到住處,已是深夜兩點,侯奕把外套扔在沙發上,就去浴室放水,時間確實很晚了,可他一身疲憊,需要一池的熱水來解乏,如此才能在接到藺瑾謙電話的任何時刻,第一時間趕過去。
水溫暖人,侯奕閉眼浸泡享受,忽然“咚咚咚”敲門聲響起,他條件反射地警惕坐正,“誰?”
“是我。”舒莞的聲音傳來。
侯奕這才大夢初醒般意識到,這一晚,舒莞也在。
“可以跟你談談嗎?”舒莞問道。
侯奕道:“稍等,我一會兒出來。”
“不用,就這樣也是可以的。”舒莞卻提出了拒絕,已率先打開了話題,“關於今晚散客之後,藺家發生的事情,如果我告訴你,我能猜到究竟,你會信嗎?”
浴室內一片安靜,就連水湧動的聲響都沒有。
侯奕顯然用沉默給出了最好的回應——他相信。
也是,還有什麼是舒莞推測不出來的?
荒野殺人的案子、穆黎被綁架的背後是藺家所為,種種她都能根據捕捉到的蛛絲馬跡聯係起來,今晚這樣的突變根本不在話下。
舒莞靠在了浴室的門,她抬頭仰望著壁燈,輕輕地說:“散客之後,和老太爺見麵的不止他一個人,如果我沒有猜錯,在聽聞老太爺情況後,哭得最傷心的那位也在。”
侯奕明白,她說的是藺易勝的母親,夏楠。
“我們到達的時候,她是很鎮靜地在等待,孟主任出來說了情況,她突然痛哭,哭得那樣自責,顯然是要表現出沒有照顧好老爺子的自責。”
舒莞根據她所觀察到的,一一聯係起來,小心而嚴謹地推論,“我還看到,當你走到藺瑾謙身邊,問他究竟發生了什麼的時候,他看了一眼正在痛哭的夏楠。”
“他的眼神過分冷靜,儼然已經看穿了一切,卻不揭穿,或許是他想看看,對方還想怎麼樣,也或許,他對於即將被認定的栽贓根本不在乎。”
而這一種不在乎,來源於他的高度自信,如果他要奪回繼承權,這一點點小坎坷又算什麼?
可是舒莞想不通,回來的路上她一直在思考,如果是想要奪回權勢,老太爺那邊又作何解釋?那位夫人不是傻瓜,自然不可能直接去刺激老太爺。
倘若如此,那一定是在與老太爺見麵的時候,來了一次借刀殺人。
可這把刀她要怎麼借,才能達成目的,又幾乎不留痕跡?
這些,都是舒莞想不通的。
她不再靠著浴室的門,走到壁燈前,看得更近更清楚了些,“還有一點,穆黎不在,以及陪著藺瑾謙的那個助理也不在。”
“一定是他吩咐羅赫送穆黎回梨花溪的。”侯奕打開了門,接上舒莞的話。
舒莞側身看到了他,身穿浴袍,頭發還是濕漉漉的,她立刻轉回了視線,“穆黎知道發生了什麼,可他不想讓穆黎說出來,才讓羅赫送她回去。”
“可能是這樣。”
“一定是這樣。”舒莞堅定了想法,由此她更加大膽地推測,“穆黎既然知道,他要讓穆黎回去,又是在散客之後,那一定是在宴會上,杜笙帶走藺家老管家有關。”
舒莞想起宴會上,自始至終閑適淡然的藺瑾謙,以及時而愕然時而慌張的穆黎。
顯然,穆黎事先是不知道杜笙會來,而藺瑾謙則是有所預料,可她又怎麼會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
猛然間,一個念頭冒出,驚得舒莞身子僵硬。
難道在他們之間,已經形成了不言而喻的默契?
……
天空一層一層地亮了起來,庭院裏的梧桐樹迎著晨曦,好像又變高大了許多。
穆黎坐在窗前,雙眼一眨不眨地凝望著梨花溪入口的地方,在她的眼底,已浮現出了絲絲紅色。
藺惜洗漱完畢,下樓用餐,瞧見她在窗前一動不動,忙邁著小短腿跑到她身邊,“媽媽,你和爸爸昨晚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我都不知道?”
孩子稚嫩的聲音把穆黎拉回現實,她微微一笑,摸了摸她梳理整齊的小蘑菇頭,“回來得晚了,你那會兒睡著,當然不知道了。”
“那你怎麼起這麼早呀?不需要多睡一會兒嗎?”藺惜又抬著一雙天真的眼追問。
穆黎隻答:“媽媽不困。”
“那爸爸呢?”
“他出去辦事了。”
“難怪!我就說怎麼都沒有看到他!”藺惜恍然大悟地說,不經意一瞥,看到了什麼,指著窗外呼喊,“爸爸回來了!”
穆黎忙不迭看過去,就見一輛車子開了進來,那是羅赫去接他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