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似乎是好的征兆,然而穆黎卻不能安心。
昨日從青巒山回到梨花溪,藺瑾謙從未接見過任何人,也不曾與任何人聯係,這些流言蜚語是如何在一夜之間傳遍寰宇上下?
是誰在背後推波助瀾,是誰這麼著急要把所有風波引到藺瑾謙身上?
穆黎感到掌心內一陣陣冒汗,即便已經決定拋出生死之慮,麵臨這樣咄咄相逼的人心算計,她無法不感到後怕。
難怪,今天這一場鴻門宴,他不能親自前來。
這是萬不得已的以退為進。
正中位置的藺易勝默不作聲,就這樣冷眼看著眾人的爭執。
圓桌之周,仿佛生成了幾派,分別為自己效力的那一派發言爭權。
越是能冷靜退到爭辯之外的人,越能清楚地看出派係之分。
藺易勝,他便是要趁這樣的時機看清形勢。
還有一旁的藺忠英,他分明是代表老太爺前來,擁有分量最重話語權的人物,卻在這樣爭執不堪的局麵下,不發一言。
所以——放出流言的根本是青巒山?
他們故意為之,就是要把風暴與火焰引到藺瑾謙的身上,要讓擁護為他效力的人暴露,讓他們為了爭奪權力自亂陣腳。
然後,再以他拉幫結派,擴張自身勢力,試圖與繼承人甚至是整個家族對抗為敵的理由,順利將他除名!
竟然是這樣心狠手辣的噬犢之舉!
穆黎垂眸暗思,終於在喧鬧爭執之中,大步流星走向前。
她的步伐輕巧,在大理石的地麵上發出的聲響本就細小,加之爭論喧鬧聲太大,幾不可聞。
然而,偏偏就是這樣一道輕俏的身影在偌大空間之中的悄然移動,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在她還未到達藺易勝旁邊時,不知不覺中,所有的爭論吵鬧都平息下來,所有的目光都不約而同的堪向她。
一切的轉變來得出乎意料,就連藺易勝都不曾察覺。
待他隨著眾人清醒過來時,穆黎已經來到了他的身旁。
“你剛剛說,股權轉讓需出讓方和受讓方雙方同意方可進行,對嗎?”穆黎微微低下頭來,看著藺易勝問道。
藺易勝默然點頭,卻已承認了確有此事。
隻見穆黎揚唇一笑,露出自踏入這會議室以來的第一抹笑容,竟是那樣的自信款款——
“既然是這樣,那麼作為受讓方,我們的答案是拒絕的。”
此言一出,再度激起千層浪。
怎麼會是拒絕?
倘若接下藺荀泰的所有股權,那麼藺瑾謙的權勢將要蓋過老太爺!
到時候就算藺易勝稱為唯一繼承人,成為寰宇一把手,可藺瑾謙就是太上皇的存在。
他若是不願意,藺易勝所有努力都無法與他一個“不”字抗衡。
又怎麼能拒絕?
眾人的臉上所展露出來的幾乎是同一種情緒——震驚。
然而,藺易勝的神情之中還多了另一種——慘淡。
——我們的答案是拒絕的。
——我們。
他垂眸,視線落在前方的花名冊上,就在前幾分鍾,她的名字出現在了這本冊子上,卻與另一個並排。
一個轉出,一個轉入。
其實這沒什麼,從昨天開始,他們雙雙出現在青巒上的那一刻,當她為他擋下那一棍,眼中所有關懷都隻為他時,他們就已宣告了同一站線。
不可逆轉的趨勢,早已不是這一刻才意識到。
一記長長的呼氣,伴隨著藺易勝的起身,他環視圓桌眾人,扔下最後命令,“既然拒絕,那所有的股權按照規章處理,處理完畢之後,將藺荀泰、藺淵兩人除名。”
話畢,他揚長而去。
穆黎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離去。
那一道背影沒有任何的遲疑,帶著拒絕,帶著冷酷,闊步走出了會議室。
桃木大門合上的瞬間,仿佛是切斷了最後的一絲溫情,從此隻有在兩個安全獨立的世界裏,才能分別找到溫暖和冷漠。
……
一切處理完畢,穆黎和羅赫共同離開。
來時有人接,就算是押解,也是相送;離開卻隻能獨自攔車。
可是穆黎並不想立刻回到梨花溪,就在羅赫攔下一輛出租車時,穆黎選擇了拒絕同行。
“太太要去哪兒?我陪你去。”
“不必了,不過是有個疑問似乎到了最好的解答時機。”穆黎答道,“我去一趟拜穀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