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瑾謙不禁握起了手,仍會習慣性地想要摩挲佛珠。
藺惜則是好奇地問:“媽媽,什麼叫做這樣的時光也知道還有多久?你要去哪裏?”
穆黎摸了摸她嘟嘟的小臉蛋,“媽媽哪兒也不去,就在你身邊,陪著你長大。”
小姑娘一聽,緊張的臉這才舒緩,笑完了一雙明亮大眼。
藺瑾謙沒有再說什麼,秦燕放下了那盆熱水,就推著他離去,把這一間屋子留給她們母女倆。
藺惜興致勃勃地從床頭拿起一本書遞給穆黎,不是別的,正是先前藺瑾謙在書房閱讀的《詩經》。
“媽媽,你給我念詩吧,爸爸給我念了不少,我想聽你念。”
穆黎接過,翻開了幾頁,“你想聽那一首?”
小姑娘隻是搖頭,“爸爸念過的,媽媽你都來念一遍,好嗎?”
穆黎忍不住揉了揉她的發頂,正要開始讀,就聽見小姑娘糯糯地說道:“我多想爸爸和我做過的事情,也能和媽媽做一遍。”
說著,她的小腦袋靠了過來,倚著穆黎的胳膊,一臉沉醉的微笑。
《詩經》翻開,第一首就是《關雎》,那朗朗上口的詩詞從房間內依稀傳出——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
藺瑾謙靜候在門外,聽聞兩道交疊的聲音前後響起,偶爾還有稚嫩的童音笑聲,一切就好似夢境。
……
約莫半小時過去,藺惜困倦地終於陷入了甜睡之中,穆黎放下書,抱起她的柔軟小身子,放好在床的中央,又細心地掖好了被子。
她的手覆在小姑娘的額頭上,望著她甜睡的模樣,心緒也難得地平靜下來,可窗外夜色深濃,瞥一眼過去,心頭又湧上了千萬般不安。
自從她的身份暴露,得知了那些錯綜複雜的前塵往事,她總是感到不安,尤其那一個時不時就浮現的夢境,道不清說不明的空落感,更令她惶恐。
又在床邊說了一會兒,穆黎這才離開了藺惜的房間。
哪知門一打開,就瞧見藺瑾謙正站在不遠處,似乎已經等了許久。
“小惜睡著了。”她輕聲地說,輕悄地關上了門。
從走道口陽台處透進來的微薄月光,依稀照亮了藺瑾謙漠然的俊彥,他沒有出聲,微微頷首後,就往書房走去。
穆黎遲疑一兩秒,也跟上了他的步伐。
他是在等她。
深夜的書房依舊散發著淡淡的茶香,或許是因為藺瑾謙長時間在此處煮茶,每一個空氣分子都被浸染了屬於茶的香氣。
這一回,他沒有再煮茶,而是從書桌抽屜裏拿出了一個信封和一個錄音筆給她。
穆黎握著信封和錄音筆,隱約能猜到這裏麵裝的是什麼,但她遲遲沒有拆開。
藺瑾謙就對她說:“如果你想要討回公道,這些證據已經足夠了。”
討回公道嗎?穆黎深呼吸一口氣,把這些東西悉數放在書桌上,如果要討公道,這不過是冰山一角,隻這一件又怎麼夠?
她垂下眼去,就瞧見手腕上的那串佛珠,手指似被牽引著不自覺地摩挲上去,珠子轉動帶來異常的平靜。
“須得借助念經誦佛來平靜內心,這些年你過得一定不痛快。”默默然,她忽然輕聲說。
藺瑾謙眉頭一擰,仿佛是被戳中了心思,麵色忽然就暗沉而下。
“其實何止是這些年,恐怕從你一出生就不痛快了。”她想起那天他說的那句生下來就要戰鬥的命運,更想到陶詩宜肆意張揚的麵孔,由衷地為自己感到幸運。
至少,她曾經擁有過,那天真無暇的快樂時光。
可他們,卻連純真的快樂是什麼,或許都不知道罷?
“其實這些東西都是身外之物,無論是名或者是利,隻不過有人看得太重,非要爭個高低,計較得失,牽連進對此無意的無辜人。”
阿勝就是那個無辜人。
她其實已經知道了大半……藺瑾謙抬眸看向麵容過分平靜的穆黎,忽而舉步向她靠近,“你想不想知道,當年我的雙腿為什麼會被醫生宣判終生無法站立?”
穆黎微愕,難道不是為了家族爭鬥?
他凝著她愕然的眼,薄唇微啟,道出那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那是一場車禍沒錯,但並不是意外,正如你先前猜到的那樣,是家族內部鬥爭。可你或許怎麼都想不到,原本不是想要我的雙腿,而是想要我的命。”
隻是他足夠幸運,才從死神手中逃離,賠上了一雙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