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黎,我們聊聊。”
穆黎頓住,遲疑幾秒,還是留了下來。
待所有人都散去,會議室的門也再度關上,偌大的空間隻剩下他們兩人,麵對著淡漠的穆黎,藺易勝終究是敗下陣來。
他想說話,卻發現開口的瞬間如鯁在喉,一股血氣衝到鼻尖,他忍住,背過身去竭力地調整呼吸。
穆黎看著他起伏的背影,灰色西服馬甲包裹下的背部線條緊繃著,隨著呼吸隱隱顫抖,心中倍感無奈。
她低低地歎了口氣,說道:“阿勝,你我終究不是同路人,你別再執著了。”
“那你和大哥就是同路的嗎?”藺易勝問,哽咽得無法呼吸。
穆黎不知要怎麼回答,她清楚她和藺瑾謙本不是同路人,卻不得不同路。
早在六年前被囚禁在暗黑地下室的那一刻起,她就注定此生孤獨到老。
如果她不姓穆,如果她不是藺太太,或許她還有劫後餘生的幸運,可如果她不姓穆,她就不會是藺太太,也不會遭遇劫難了。
世間的事情很複雜,但也很簡單。
說白了,就是一個因果關係。
“為什麼不回答?在你心中,早已默認了,是嗎?”
穆黎抿唇,饒是她再怎麼冷漠無情,也不願看到他如此悲傷,畢竟她的遭遇,真不能怪到他頭上。
“不管我和他會不會成為一路人,但我和你注定不會。阿勝,忘了過去吧,我還是那句話,你有你的未來,一個光明而坦途的未來。”
“沒有你,我要這些做什麼?”藺易勝克製地低吼,轉身緊盯穆黎淡漠的臉,“這些年來我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還能和你在一起。”
“如果我努力了這麼久,等待了這麼久,結果還是換不到你的歸來,我要這些有什麼意義?”
“阿黎,我知道你這些年過得很辛苦,我又何嚐不是?但是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放棄,因為還有你。”
穆黎無奈地搖頭,厚重的無奈鎖住她的喉嚨,她說不出話來。
認識藺易勝這麼多年了,她從不知道他竟是如此執著,執著得令人心疼,也令人害怕。
她有很多話可以對他說,比如他會繼承藺家,藺家不會再容忍她,他會娶陶家小姐為妻,有一個與她無關的家庭……
諸如這些未來既定的事情,她都可以條條分析給他聽,可她不想那麼做。
有些話提了會適得其反,藺易勝如此執著固執,又怎麼能明白她隻是為了讓他看清前路?他一定會理解為,她要他鏟除那些阻礙。
她不能說。
她無話可說。
沒給任何回應,穆黎提著包,堅定地走出會議室。
身後是藺易勝炙熱的目光,及不甘的誓言——
“阿黎,如果你堅持和大哥一路,那這可能是你我最後一次和顏悅色地談話!我會娶陶詩宜為妻!也會繼承藺家!你知道大哥所做的這一切是為了什麼?”
在他的極痛呼聲中,穆黎決然離去,望著那一抹沒有停留半分的身影,他喊出最後的心聲,一瞬間也仿佛全身力氣都抽空,他跌坐進椅子裏,怔怔半天眸中都是無光。
……
從寰宇大廈出來,穆黎一路返回梨花溪,羅赫隻是沉默地開車,並沒有問她進展如何,或許他一如藺瑾謙料定事情必然順利,或許他已從她的神情中讀懂一切。
穆黎靠坐在椅背裏,閉著眼,不過短短半小時,她卻感到如一個世紀般漫長。
黑暗中,藺易勝的呼喊在耳邊回蕩,那一聲聲扣人心扉的質問,伴著不舍得的哀求,他的不甘和痛苦如清泉下的堅石,一個個清晰地展露。
回答梨花溪,穆黎直奔書房而去,她的步伐決絕,腳下生風,那些極力隱忍的怒氣仿佛就要在這一瞬間爆發。
羅赫望著那抹瘦弱的背影,心中暗叫不好。
沒有提前的通報,甚至沒有禮貌地敲門,穆黎一下子推開書房的門,寧靜的氣氛隨著她的到來瞬間爆破。
藺瑾謙站在窗前,背對著她,還是凝望著後山的蕭瑟,仿佛是知道她會來,又仿佛是知道她為何而來,隻淡淡地問了一聲,“想說什麼就說吧。”
正是這一句風輕雲淡的話語,讓竄燒在穆黎胸口的一團怒火瞬間被撲滅,剩下的是繚繞不散的煙霧,卻也嗆得人不能呼吸。
她關上了門,站在門背後的這一處,久久沒有聲音。
終於,在藺瑾謙轉過身,幽遠的目光落在她臉上的一瞬間,她緊攥的拳頭也倏然鬆開,卻像是用盡了畢生的力氣對他喊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