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辱負重這麼多年,最怕見到的就是如此,但終是不可避免地見到了。
藺易勝沒有說話,靠在椅子裏,麵無表情地看著標書被傳來傳去。
暗處的東西開始浮出水麵。
科梁報價如此接近,原來背後的人是藺瑾謙,與他同姓卻並非親生的大哥,七年前因為失去站立而退出家族權勢爭奪……可真是這樣子的嗎?
多年來,過著看似清心寡欲的生活,實則是為了再度奪回藺氏大權而蟄伏著。
現實版的臥薪嚐膽,大概也就如此了。
標書一個一個傳閱著,終於來到藺易勝眼前,他斂起思緒,佯裝出對此事毫不知情的樣子,專注地翻閱查看。
座下的股東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談話聲斷斷續續不夠清晰,隱約能聽到“科梁比尼古好”的信息。
穆黎強烈地感覺到,藺瑾謙的目的就要達成了。
藺易勝查閱完畢標書,沉穩地說:“很漂亮的一份標書,與之相比,德科確實遜色了。但我不明白,既然如此出色,為什麼到現在才出現?”
藺易勝不著痕跡將話鋒一轉,不提是否棄尼古選科梁,單這一個疑問,足以將屬於科梁的最後一線希望掐斷。
“是啊,這是為什麼呢?”
“可不管為什麼,現在最終結果尚未公開,我們就還有權利選擇別的。”
“為了利益著想,自然就是科梁了。”
……
一群人開始議論紛紛,意見出奇地統一。
而另外一些人則是沉默不語,如同藺易勝一樣觀察著局麵。
饒是穆黎再不懂商場勾心鬥角,眼前這畫麵再清晰不過,在場的股東們明顯分作了兩派。
難怪藺瑾謙不需要她多言,他有自己的人馬。
“結果尚未公布,寰宇確實還能私下做調整,隻是這樣做,有違寰宇誠信立本的文化。”藺易勝親自開了口,不指望借誰的嘴說。
“剛才你們在商量的時候,我就在考慮,是單純追求利益,還是不忘立足之本。”
“沒錯,科梁的報價更符合我們的預期,甚至比我們預期還要低一些,如果選用科梁,至少能夠實現利益最大化,保證股東收益。”
“但如果這麼做了,我們前期的那些招標工作有算什麼?我們的立足之本不就是一句空話了?”
藺易勝亦是言簡意賅地表明意思,留下足夠空間給在座的人思考。
穆黎沒有出聲,一來如此場合,她不知要說什麼,二來說了不恰當的話,反倒叫別人抓住了把柄,不能助藺瑾謙成事,怕一切落空。
“藺總說的很有道理,但我真正擔心的,是這份標書來曆。”有人發言,站在藺易勝的角度,“競標結束,等待結果揭露前,突然出現這樣一份與我們的底價最接近的,不奇怪嗎?”
“別的我不想考慮,隻擔心這個報價的出現,是否從哪兒走漏了風聲。如果真是有人泄密,是不是也意味著寰宇研製多年的這門技術,麵臨風險?”
“此事可大可小,希望諸位能夠慎重考慮,眼前和未來長遠的相比,隻能算是蠅頭小利。”
不管是藺易勝還是這位說話,都是站穩了理兒。
穆黎深感商場不易,比起這些深度隱藏的人,那些所謂患有心理疾病的人更安全。
她漸漸不能適應這樣的場合。
偏偏有人將話題丟給了她:“穆小姐,您能說明一下,這份標書為什麼會送到藺大少手中的嗎?”
穆黎抬眸,不看任何人,沉住氣說道:“具體情況我並不十分了解,隻聽藺先生說起,這份標書也是通過了,但這最後的股東會,不知為什麼是卻被壓下了。”
“藺大少又是如何得知?”有人刻意問,分明是覺察到藺瑾謙安插了眼線在寰宇,而本來這也不是大的新聞,可就想趁此機會抓出那個眼線。
“這個問題,隻怕您得去問藺先生本人了。”
穆黎淡漠地說明,不慌不亂,不卑不亢,倒叫問話的那人再沒有下文。
藺易勝不動聲色地注視著她的側臉,柔和的輪廓和六年前無異,卻多了一份沉寂與穩重。
終究不是當年了。
他斂起視線,揚聲說道:“事情遠比我們看到的複雜,正如林總所說,真正讓人擔心的是有人泄密。所以我想,比做出選擇更重要的,是查清背後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