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盡可能簡潔明了的說明情況,可穆黎仍舊聽得雲裏霧裏,與公司管理經營有關的東西,她根本一竅不通,又要怎麼去行使權力?
“我做不了。”穆黎再次拒絕。
“你可以。”藺瑾謙卻堅定異常,他始終相信自己的目光,從來不會出錯,“具體怎麼做,去的那一天羅赫會告訴你。阿黎,你要知道,這是一場混戰,既然決定了直麵,就該勇往直前,臨陣退縮,最後隻會被殺得片甲不留。”
穆黎望著他沉靜的眸子,忽然間,感到四周波濤暗湧。
……
從書房出來後,穆黎還拿著那份授權委托書,藺惜讓花生乖乖睡了午覺,就跑來等她。
瞧見她拿著一遝白紙,低垂著頭走下樓,小姑娘好奇地上前,握起她的手,“媽媽,你怎麼了?是不是你作業做不好,被爸爸說了?”
穆黎一怔,瞧見小姑娘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眸正關切地望著她,竟像是山水間吹來的一抹清風,掃蕩幹淨所有的不適。
她微微一笑,牽起小姑娘的手,帶著她去往畫室。
“媽媽,是爸爸說你了嗎?”小姑娘又是追問。
穆黎笑著揉了揉她的發頂,“沒有,小惜不是說要畫一幅爸爸媽媽和你的圖畫嗎?”
“是呀!”
“那今天就畫,好嗎?”
“可以呀!媽媽,你有什麼要求嗎?”
“沒有要求,隻要是小惜畫的,媽媽都喜歡。”說著,她又揉了揉小姑娘的發頂,含笑的目光漸漸冷淡下來,思緒飄到書房裏。
她最終還是接受了藺瑾謙的安排,出門前的一刻,她想到未知的混戰,成年人的世界利益交錯,複雜混亂,又想到庭院裏陪花生玩耍的小姑娘,耳畔似乎還回蕩著她歡喜的笑聲。
她不死心地最後一次問:“小惜,她真的和我沒有關係嗎?”
藺瑾謙正要喝茶,聽她這麼一問,茶杯頓在了唇邊,看向她反問:“什麼關係?”
“她是誰的孩子?”
他垂下眸去,像是不忍心再看她為此神傷,說道:“現在她就是你的孩子。”
“血緣關係呢?”她刨根問底地問,不到黃河心不死。
他又反問她:“血緣關係真有這麼重要?我想對你而言,這根本就無足輕重。穆德忠是你的親生父親,與你血濃於水,可他待你如何?甚至不如你的養父。”
同理,就算小惜和她沒有血緣關係,隻要真心相待,勝過了一切形式的東西。
當下穆黎便明白了,碌碌尋找著一種客觀存在的聯係,寄希望於這一種客觀是最為堅固的存在,最後的保障,一旦主觀產生的情感出現裂痕甚至斷裂,還能有所牽連。
可這種想法多麼可笑?
當感情真的消磨殆盡的一刹,再多牽連都是虛妄。
“是親生如何,不是親生又如何?”藺瑾謙的話語還在耳邊飄蕩,“血濃於水的說法不過是封建教條的產物,人與動物最大的區別,是人有理智。理智又是什麼?那是情感判斷!有情足以勝過一切!”
這是超乎尋常俗世的說辭,經曆了穆德忠涼薄寡淡的父女情,她本該最能參透,卻執迷不悟,反過來還要別人去教。
愣神間,藺惜的呼聲闖入打斷,“媽媽,你看我這樣的草稿可以嗎?”
穆黎循聲看去,隻見白色的畫紙上有鉛筆畫下的痕跡,那是梨花溪的庭院,高大的榕樹下,藺瑾謙簡單的輪廓若隱若現。
藺惜糯糯的聲音在一旁解釋,“爸爸都會坐在樹下,一邊看佛經一邊煮茶,我就在他身旁和花生玩耍,可是媽媽,你在哪兒呢?”
她在哪兒呢?穆黎給不出答案,這畫麵中本來就沒有她的位置,以後會有嗎?
“媽媽?”藺惜又喊,抓著她的衣袖追問,“你來煮茶好不好?”
“煮茶?”
“是啊,爸爸煮茶很好,媽媽你一定也不差!”說著,藺惜就握著鉛筆在畫紙上修改,“爸爸喜歡喝茶,媽媽你給爸爸煮茶,別人的爸爸媽媽好恩愛,我的爸爸媽媽也恩愛!”
恩愛……這個詞從來不敢想,等同於空中樓閣,穆黎聽得發怔,這幾天所發生的一切太過迅疾,她已盡所能地去適應,到這時光安靜下來的這一刻,發現根本無法適應。
“媽媽!”藺惜又想到了什麼,激動地喊,“爸爸後來有跟我說,以後會帶我去媽媽你從小生活的地方,而且,他還說,如果有機會,就再也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