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到底做了嗎?”一聲高昂的反問,伴隨著顫抖的氣息,夏楠紅了眼眶,“如果我真要那樣做,還會一再地苦口婆心對你好言相勸,為你分析利弊?恐怕她穆黎等不到穆家落敗的今天,早已經從容城消失得幹幹淨淨!”
“但我到底是沒有那麼做!為的就是你!就是顧及到你的感受,顧及到你我之間的母子親情,我才一忍再忍!我隻有你這一個兒子,你父親離開後,我一個女人家帶著你,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你會不清楚?”
激昂的情緒在回憶到過往苦澀的這一刻,黯然消減,隻剩下無盡的哀痛和辛酸,夏楠淚水灑下,眼中布滿紅絲,“我是希望你和陶家聯姻,盡早成為藺家一把手,我從來沒有隱藏過我的心思!”
“可這所有的希望又是為什麼?那是為了你——”一聲哭喊落下,激起千萬淚滴,夏楠十指輕顫,“難道你忘了,兒時體弱沒有父親的那段歲月,備受他人冷言冷語,那段時間是多麼的難熬?”
“我不允許那樣的事情再發生,所以你一定要在最高的位置!至少,我還看得見的時候,我不允許我的兒子被人欺負,等我閉眼了,你要怎麼折騰你去,那個時候,我想管也管不了。”
哀怨的女聲低低哭泣著,從她的聲音就能聽到心碎。
藺易勝閉著眼,在夏楠這一番慷慨激動的拷問中始終沉默不語,母親的心思從未隱瞞,他也清楚,可如果是要通過犧牲別人來實現這份希望,又如何能心安理得?
拿起一旁的方巾,藺易勝傾身為母親拭去淚水,待到她情緒漸穩,適才開口道:“可是母親,就算要成為藺家一把手,也不能把無辜的人拉下水。”
夏楠驟然抬眸,目光中是震驚,是愕然,是難以置信,是絲絲懼怕,“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阿黎就是無辜的人,是我對她惦念不忘,和她又有什麼關係?”
“啪——”一聲響,手中的方巾隨著這一記拍打掉落在地,夏楠憤然離席,站得筆直望著坐在踏上的男人,氣得渾身發抖。
她幾度想說話,又哽咽吞下。
藺易勝也隨之起身,平靜地望著她怒火灼燒的臉,“母親,阿黎曾經多次和我說過,這一輩子我和她都不可能了,是我放不下,是我還想和她再續前緣——”
“你們哪裏來的緣?”夏楠激動地打斷,擰眉低喊道,“不過是一場噩夢!正是因為有了她,你今天才會這樣忤逆我!她就是你命中的克星,是你的禍害!”
“母親你怎麼能這麼說?你怎麼不去想,當初在小鎮的時候,是因為有她的陪伴和照顧,我的狀況才調整穩定,這麼多年都沒有複發!你又怎麼能那樣說她?”藺易勝苦苦辯解,情緒已難平複。
然而此刻夏楠根本聽不進去,眼前的兒子已經被穆黎迷了心竅,說什麼都是無用,她也不想與他爭辯,免得傷了母子情。
於是,她冷下聲,命令道:“你聽好了,藺易勝,我不管你心裏還念著誰,和陶家的聯姻勢在必行!你要是忤逆反抗,就準備送我這個當母親的去見你父親吧!”
“母親!”藺易勝疾呼,他又怎麼想得到,母親會如此決絕!
夏楠已走向玄關,更換鞋子,聲音依舊是冰冷的,“反正都要惹你恨我,那我也不怕恨得更深一些,倘若你真是忘不掉她,我也隻能想辦法送她離開,讓你永遠都見不到她!”
丟下這番華,夏楠摔門而去!
藺易勝站在廂房的正中,茶案上還有溫熱的茶水,那一塊沾染了夏楠淚水的方巾掉落在地,孤零零地躺著,他屹立不動。
恍惚間,他想起在小鎮時的那段光景,他坐在木船上,劃船的叔叔上了年紀,小鎮的人都喊他“來生叔”,是來生,下輩子的來生。
他一時好奇,就問他:你為什麼要叫來生這樣一個奇怪的名字?
孤大叔笑聲爽朗,在青山之間回蕩,他說:孩子,你可聽過一句佛言?
什麼佛言?
今生求不得,不如修來生。孩子,你今生求什麼?
我不知道。
你還小,現在不知道將來一定會知道,切記,今生求不得,不如修來生——那就修來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