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瑾謙凝眸不語,悠悠轉著佛珠,路燈恍恍惚惚地投射到車內,照亮了小葉紫檀佛珠,那反射出來的珠光猶如佛珠仙靈,一股靈氣令人肅然起敬。
從後視鏡裏看到這一切,羅赫也不再多言,專心驅車。
驀然,聽到後座傳來一聲低歎。
羅赫思忖著道:“大少別往心裏去,正如四少所說那樣,老太爺暈倒更多的是六少刺激,老太爺對六少抱了多大希望,今晚就有多大的失望。”
藺瑾謙卻並不能輕鬆釋懷,或許他的思量並不在此,老人家年紀大了被刺激到暈倒,確實令人擔憂,可如今他更擔心的是另外一個人。
默然間,羅赫覺察到了問題關鍵,又道:“如果是擔心太太,大少就更不需要了,目前看來,太太是不會有問題的,隻是不知再一次的綁架,她是否會不安。”
又怎能不安?無意間回想起她才回來的那會兒,站在梨花溪的庭院,她全身緊繃,顯然周圍的環境勾起她不快的回憶,所以他驅逐她離開。
“你也看出問題來了?”收起回憶,藺瑾謙淡然問道。
羅赫沉重地點頭,出言卻十分小心謹慎,“目前能確定的是,太太此次的消失和六少、老太爺無關,至於其他的,無從結論。”
藺瑾謙點頭,神色有些滿意,又夾雜著些許失望。
羅赫自然明白何來的滿意與失望,又解釋道:“大少別怪罪,我隻顧著觀察老太爺與六少的反應去了,當時六少過於激動,注意力不自覺就被他引去。”
“最不該懷疑的就是他。”藺瑾謙輕聲說道,聲色中莫名竟是不忍。
羅赫點頭,“是,是怪我沒能穩住。那接下來要怎麼做?”
藺瑾謙默了默,道:“靜觀其變。”
“那太太?”羅赫不禁急問。
藺瑾謙眉宇凝起,閉上眼去,薄唇輕啟著,手中的佛珠加速轉得更快,一張一合之間,是他無聲地念誦著佛經。
羅赫不再問,把注意力集中到駕駛上,他知道大少是在祈禱,亦或者是在乞求佛珠原諒。
是原諒,而不是保佑。
大少心意已定,所以老太爺暈倒,他才沒有跟去醫院。
……
一宿難眠,穆黎四肢被捆綁著,雖然側身躺了一夜,可身體無法舒展,時間久了就覺得血液不順暢,渾身僵硬麻木。
經過了長時間的平靜,身體裏由內而外散發的恐懼已經一點點消除,困意幾度來襲,她睡不著,滿腦子都在想這一次又會是誰將她捆綁?
六年前她想不通,因為陰暗的環境寒意太重,一點點侵蝕著她,從皮膚到血液,再深入骨髓,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也把她所有的希望和勇氣消磨殆盡。
再到後來,那個陌生男人的靠近,更是瓦解了她緊抓的最後一根稻草,將它連根徹底拔起,她便漸漸散失了鬥誌,甚至是生機。
這些煎熬的時分,她從來不去想,也從來不曾對誰說過,是那一次導師為她進行催眠,她在大汗淋漓中驚醒,夢境逼真,再度身臨其境時她終於把積壓多年的恐懼和陰影釋放……
但即便是能夠窺探人內心秘密的催眠,也沒有挖出那段黑暗歲月中,她曾有的那一段經曆——那是在第一次遭遇侵犯之後,她生無可戀,掙紮著從冰冷的床上跌落地麵。
她拖著殘破的身體,睜大了被蒙在黑布下的雙眼,被鐵索扣住的雙手不住地輕顫著,一步一步踩在僵冷的地麵,然後她猛然轉身,像是瘋癲失控了一般衝著某個不知的地方撞過去!
她想尋死,真的想就此別過,不再苟活,心如死灰的時刻,這世間還有什麼值得留戀?
可惜她沒能得逞,那個男人及時發現製止了她,自那以後,便用鐵索將她圈固,她的行動範圍超不過方圓咫尺。
六年後再次被困,可這待遇要好很多,也讓她有了敢於去思考去探究的力量。
“吱——”聲音響起,穆黎立刻辨識出是房門打開,有人進來,並且分辨出還是之前來喂她飯吃的那個人。
穆黎調整坐姿,盡量讓自己坐得端正,她豎耳靜聽,聽到那人的腳步聲靠近,聽到水流動的聲音。
接著,一個水杯遞到嘴邊,她訥訥地張口,竟然是漱口水!
漱過口以後,有“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須臾散發出濃香的氣溫,她聞得出,那是桂圓蓮子粥的香氣。
“這是早餐嗎?”她試探著問。
那人的動作卻仿佛是一滯,片刻後,就開始沉默地喂她喝粥。
會是誰將她囚禁,卻又如此寬厚相待?顯然,這一次的捆綁絕對不是為財為利,也不是要謀害,從一開始溫飽都有照拂,和六年前綁住起初不聞不問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