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藺易勝說的那些在他看來不過是天方夜譚罷了,這個年紀最小的弟弟心智還是不成熟的,說的都是些小孩子才向往相信的東西。
可藺易勝立刻就看出了他的質疑,便舉起了手,伸出三個手指在耳邊,信誓旦旦地說:我說的都是真的!大哥,我說的這個地方不是書本裏的,是真實存在的!
不想打擊藺易勝的積極性,藺瑾謙便笑問他:那你告訴我,那個地方在哪裏?
藺易勝便答:就在南方,是南方的一個小鎮!名字就叫做者荷小鎮!因為那裏山水相依,到了夏天,群山之間的水都被荷花鋪滿,才叫做者荷小鎮!
隻是簡單的描述,卻足以將那美麗的景色呈現眼前,沒有多餘的修飾,最原始狀態的美,也是最觸動人心的美。
緊接著,藺易勝又有些賭氣似地說道: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親自去看看!我如果騙了你,這一輩子我地身體都不會轉好!
藺易勝不知道,當時怎麼就要加了那樣一句話,用自己終生的健康做賭注,也要讓藺瑾謙相信他所說的,甚至讓他親自去見證。
如果當時他沒有……藺易勝提起酒瓶,仰頭就往嘴裏灌,那些夾著氣泡的液體沿著他的下巴流淌到脖頸,浸濕了他的衣裳,他卻笑了,放肆地笑,笑著笑著,眼淚就流出來。
“六少?六少?”門外家傭焦急地敲著門,苦口哀求著他能開門。
有人走近,高跟鞋踩在地毯上沒有聲響,但她站姿筆挺,一身旗袍搭一條絲絨繡花的披肩,雍容又華貴。
家傭見到她來,埋下頭退到一邊,“六夫人。”
“六少在裏麵待了多久了?”她悠悠啟唇,輕吐出氣息,飄飄然的幾個字卻帶著千斤的重量,壓得家傭直不起腰。
“大約半小時。”家傭戰戰兢兢地答,“不過,六少提了很多酒進去,所以我們才擔心……”
“擔心有什麼用?知道他提酒的時候,不會阻攔嗎?”雍容的女人拂袖喝問,不再輕飄的話語震懾得家傭立時跪倒在地,渾身都在顫抖。
女人的雙眼隱隱有幾絲細紋,透出些許滄桑之感,可依舊是漂亮的,猶如一對曆經歲月洗禮的琥珀,蘊藏著別樣的韻味,隻是這一雙眼在看向緊閉的房門時,忽而微微眯起,浮現了幾許恨鐵不成鋼的色彩。
“鑰匙拿來!”她又是厲聲喝道。
跪在地上的家傭哆嗦著忙站起來,立時小跑著去拿鑰匙,雖然擔心六少的安危,可作為家傭她們是不能輕易闖入主人的房間,因此才守在門口哭哭哀求。
不一會兒,鑰匙拿來了,家傭哆嗦著手打開了房門,雍容的女人披著披肩抬腳邁入那一室的黑暗,立刻皺起了眉,隻因那撲麵而來的煙酒氣味太過濃烈!
房間沒有開燈,窗簾也是緊閉著,若不是那刺鼻的煙酒氣味彌漫著,隻怕走進的人還以為這是一間廢棄的屋子。
“啪”一聲短暫的響聲,房間的燈應聲亮起。
靠近窗邊的那一側床沿,一個頹廢的背影靠著坐在地上,可以看到在床尾的地方橫倒著幾隻空酒瓶。
雍容的女人眉心一皺,紅唇緊抿,一步一步緩慢地走過去,當她看到坐在地上的藺易勝萎靡不振的模樣,眉心擰得更緊。
她再邁步,站在他跟前,二話不說,伸手就奪走了他提著的酒瓶,接著竟然是自他的頭頂澆淋而下!
“嘩啦啦”的水流聲瞬間打破了房屋的寂靜,站在門口等候的女傭瞥見這一幕,倒吸了一口涼氣,立刻轉身背對著房間,不敢再看。
藺易勝卻沒有動靜,被酒精打濕的頭發灑落,粘在他的皮膚上,他隻是咧嘴笑了笑,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酒水淋完,雍容的女人撒手,酒瓶掉在了地上,在地毯上滾動著到了牆邊,發出“咚”一聲悶響。
“這一瓶酒,母親允許你祭奠過去!”夏楠開口,神色冷厲,“從今往後,你與過往沒有任何牽扯!你是藺家的繼承人,將來要繼承藺家大業!你隻能向前看!”
她的聲音幹脆利落,一如她的行事作風,從不拖泥帶水,也沒有任何轉圜商議的餘地。
一記輕哼從藺易勝的鼻腔發出,似不屑,似輕蔑,又似無奈的歎息,他終於抬頭,隔著被酒精模糊的視線,望向了跟前的母親。
“母親,你為什麼要嫁給父親?”他問,話語是那樣的淡,淡得虛無縹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