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笙是剛派到容城不久,不認識這些人,但那身工服還是認得出的,他停下了步伐,和那些人點頭致意。
另一位壓著穆承的人倒是認識其中一個,還是熟識,老友相逢,不禁問了一句:“今兒不是休息嗎?怎麼到這裏來了?”
那人微微一笑,禮貌又有些揶揄地說道:“你們不也是嗎?”說罷,便繼續往裏走。
杜笙並未在意,眼神遞過去,那兩人繼續壓著穆承走。
穆承一路反抗不從,但也不敢大聲喊叫,畢竟是在醫院,畢竟還是穆家少爺,他不想鬧得顏麵全無。
而在杜笙身後,那幾位檢察官走到了穆德忠麵前,態度舉止皆有禮貌,可說出的話卻如寒冰般冷酷:“穆德忠先生,有人實名舉報穆氏雲商用地違法建設,並涉嫌偷稅漏稅海外洗錢等諸多罪行。”
“檢方已向人民法院提起訴訟,具體情況需要進一步檢查,還請您跟我們走一趟,配合調查!”
穆德忠登時愣在了原地,那雙已布著密密麻麻細紋的眼震驚得仿佛被瞬間被挖空!
一旁的彭瑜最先回過了神,聽清了檢察官所說的話,但她又怎麼能接受?
“不!你們弄錯了!怎麼可能?!絕對不會!是你們弄錯了!”
檢察官麵不改色,側身擺出請的手勢,示意穆德忠跟隨他們走一趟。
穆德忠卻是原地站著,一動也不能動。
彭瑜立刻抱住了他,好像知道不這麼阻攔,他就會跟著他們離去,她死死地抱著,顫抖地說道:“不會跟你們走!是你們弄錯了!是你們錯了!”
穆琦已經徹底傻掉,一幕又一幕的突然變故,她淩亂不堪,無法接受,偏偏又聽得一清二楚,可她什麼都做不了,渾身發抖,手腳不聽她的使喚,甚至連聲音都發不出!
隻聽到母親淒慘的哭喊,“你們弄錯了!是你們弄錯了!”
淒慘哀痛的女聲在醫院的走道回蕩,這一鬧事情再無法暗暗處理,一層樓的人幾乎都尋著聲音過來,站在遠處圍觀究竟。
喧鬧哭喊中,一個低沉的聲音,氣若遊絲地響起,那是穆德忠——隻見他雙目空洞,麵容鐵青無血色,毫無生氣得像一具空殼。
他緩緩地問:“是誰舉報的?”
檢察官公式化地回答:“藺尋泰。”
是他!果然是他!穆德忠勾起了蒼白的唇,那抹淺淡的笑容在這冰冷的醫院裏顯得異常詭異。
接著,就見穆德忠推開了彭瑜,沒有任何不甘的情緒,主動邁出了步伐!
“阿忠!”彭瑜在身後呼喊,這一聲竟是牽扯了渾身神經,她淚如雨下,“不要丟下我們母子!”
穆德忠停下了步伐,卻是沉沉一歎,微微側過身來,隻說了一句:“記住我在病房裏對你說的話。”
說罷,再沒有遲疑地跟著檢察官一行走出了醫院。
彭瑜渾身力氣被抽走,一下子跌坐在地,穆琦幾乎是同時跟著跪了下去,緊緊地攙著她,也是哭得不能自已,“媽,到底是怎麼了?到底是怎麼了?”
……
從陵園離開,穆黎跟著藺瑾謙回到了梨花溪,兩人雖然同坐一輛車,一路上卻是相對無言。
母親的心願已經達成,穆黎反而覺得茫然,好像少了一個目標,就沒有了明確的方向和前進的動力。
原本回到容城就是為了送母親最後一程,結果沒有趕上,錯過了最後一麵,好在還有一個遺願可以為她努力,就算是為人子女的盡最後一份孝道。
除此之外,就是弄清當年的綁架真相。
可嫌疑人已經死去,綁架是針對藺家,她隻是一個替罪羔羊,時間過去了這麼久,物是人非,再經曆了母親的這一些是是非非,她隻覺得人生到頭終要空,已經動搖是否要繼續下去?
車子駛入了環海大道,海浪拍岸的聲音依稀從遠處傳來,穆黎循聲看過去,這一轉眼竟看到藺瑾謙正一動不動地凝著她,一瞬間四目相對,竟是手足無措。
穆黎及時移開了視線,對著她這一側的窗外發呆。
又是一路沉默著駛入了梨花溪,車子剛停穩,就見一道身影迎了過來。
“大哥,你回來了?”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先前在警局門前有過一麵之緣的藺家四少藺尋泰。
在羅赫的攙扶下,藺瑾謙坐進輪椅,隻是衝他輕輕點頭,兩人之間似乎有些不言而喻的東西傳開,誰都沒有再說話,一同走進了別墅。
穆黎跟在後方,心中仍是茫然一片。
前方的三道身影已然遠去,她緩慢地走在庭院的青石板路上,手機在這時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