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用力踩在泥土上,留下了腳印,又從車上取來一瓶水,直衝著腳印澆下去,浸泡了片刻,印子挖好無損。
即是如此,倘若真有印跡留下,那麼大雨衝刷也不一定什麼都沒有了。
其次,她刻意開車從路邊泥土駛過,一側車輪軋出的印跡也是十分清晰,當然不排除前幾日的一場大雨讓泥土稀鬆,便於留下印記。
不過,自深秋入冬以來,雨水不斷,這裏又是深山,樹林茂密,光照本就不足,鮮少能直射地麵,想來大雨前的土質也不至於太幹涸堅硬。
得出了這一番揭露,舒莞便更加仔細地觀察泥地——隻要車子行駛過路邊泥土,就會留下印記;印跡被發現,那就是一種希望。
……
距離上次到穆家來已有一段日子,那時站在穆家大門前,恍惚還覺得好似當年隨母親回來的景象,隻覺得這宅子莊嚴無比。
但如今再看,卻清晰地感覺到從宅子深處所散發出了腐朽、沉悶,穆黎不願意看到,卻不得不承認,穆家在漸漸走向衰落了。
衰落也比被誣陷垮掉要好,至少衰落了,一個家尚且還在,可一旦垮了,就什麼都沒了,母親的遺願也落空了。
穆黎按下了門鈴,不久就有家傭出來開門,見到她時驚訝得很。
“父親呢?”穆黎問道。
家傭方回過神,惶恐地道:“先生還沒回來,二小姐找先生有什麼事兒嗎?”
“既然不在,那我就進去等他。”說著,穆黎便往裏走。
家傭似有想阻攔的意思,卻又止住了,忙關上門,跑上前把穆黎引進屋。
“二小姐稍等片刻,我去給你泡杯茶。”
“不必了。”穆黎轉過身,直視著家傭,“你帶我去錄個指紋,門外的指紋密碼鎖,下次來我不想再按門鈴。”
家傭驚得睜大了眼,又是錯愕又是慌張。
穆黎又是道:“還有這屋子的鑰匙,你也給我準一套,先前我的房間也收拾出來,鑰匙一並給我。”
“這……二小姐是要回來居住嗎?”
“回不回來住不重要,你按照我說的去做就行。”
“可是……”家傭欲言又止。
“可是什麼?誰不讓我回來住嗎?”
家傭垂下眉頭,隻得說道:“先生早有交代,這一年內,二小姐是不能回來居住的,因為我們便將你的房間收拾出來,做了客房。”
穆黎提著包的手指逐漸地握得更緊,這麼多年過去了,都說歲月會讓人慈悲,可穆德忠仍是不留後路的一貫作風,就連普通小夫妻拌嘴回娘家的借口都不給她。
她退回到沙發裏坐下,包放在了桌上,拿起果盤中的一個蘋果削皮,被激起的性子也隨著刀鋒回轉漸漸沉下去。
家傭站在原地,低垂著頭,不敢動也不說話。
正廳太靜,蘋果皮被一圈圈削下的“沙沙”聲隱隱作響。
片刻後,蘋果去皮幹淨,穆黎削下一塊喂進嘴裏,細細地咀嚼,咽下,在吃下一塊之前,她終於出聲。
“做了客房也要把它收拾出來,我喜歡素淨的顏色,床鋪、地毯、窗簾,但凡涉及到色彩的地方,都要清淺。”
“最遲到明天中午,下午我再來的時候,要看到屬於我的房間。另外,我說的指紋和鑰匙,今晚在我離開前,務必要準備好。”
家傭仍是一動不動地站著,雙手交握在小腹前,很是無措。
穆黎是穆家的二小姐,在一輩孩子裏,也算是長女,畢竟上頭隻有一個大少,卻極不得穆德忠寵愛,如今她突然回來左右安排,家傭實在不能遵從。
“有問題嗎?”穆黎明知故問。
家傭大大地歎了口氣,道:“二小姐,之前先生一再交代過的事情,我們實在不敢違背他的意思。”
“那就是不能照我說的去做了,是嗎?”
“……是。”
“好。”穆黎起身,把刀尖插進剩下的果肉,放在桌上,“你去給我父親打電話,告訴他,我今晚要在此留宿。”
“這……”
“你提前告訴他,與他回來看到我才知情相比,哪一個更好,我想你在穆家這麼些年,應該能權衡。”
家傭一臉為難,終究是搖了搖頭,去給穆德忠打電話了。
穆黎這才又坐回沙發裏,看著桌上剩下的蘋果,渾然沒了胃口。
她當然不會真的到穆家居住,這一座冰冷的墳墓,甚至不如梨花溪,隻是她不得不做好充足的準備,等杜笙他們查到穆家來時,也好偽造出一番她在此居住的樣子。
確定了車輛排查這條路,遲早有一天會查到穆家來,躲都躲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