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咽下了想要說的話。
從她的諸多反應中,穆黎能猜到,那顯然不是什麼好話。
接著就聽到舒莞不帶任何感情地陳述自己的推測——
“我們先從死者與嫌犯說起。這二者確係同夥沒錯,實施了綁架、性-侵,這都沒問題,隻不過,死者的死是否真是嫌犯造成,這就另當別論了。”
“屍體發現得太晚,犯罪現場因長時間擱置,加上地下室陰冷潮濕,自然破壞程度太大,線索太少。屍檢報告顯示,死者係鈍器所傷致死,凶器遺留在現場,是一根廢棄生鏽的鋼筋。由此可見,凶手行凶時情緒激動,甚至是極端憤怒。”
“如果按照之前的推測,小琳是嫌犯舊好,這似乎就通順了。可案件顯然沒那麼簡單,問題的關鍵就在被綁架的女子身上。”
“嫌犯說,他與死者是同鄉,兩人一同長大,父母早死,便邀約外出打工。照理說,兩人關係匪淺,既然如此,死者又怎麼會不認識小琳?又怎麼會綁架小琳,並實施性-侵?”
“單從這一點,受害者是小琳這一推測就不成立。
“再者,嫌犯稱,死者綁架的女子家庭富裕,本打算勒索,結果見色起意。假設二,受害者是與小琳長得相似的富家小姐,是不是綁架性-侵就說得通了?那也不一定。”
“如果嫌犯與小琳感情深厚,看到和她相似的人,自然會有幾分特殊感情。死者也不例外,至少不至於性-侵受害者。因此,第二個假設也不完全成立。”
此時,杜笙輕彈了一下沙發,端著眉說道:“照你這樣說,那受害者是誰?和兩個綁匪又是什麼關係?他們為什麼要綁她?”
舒莞低垂的眼眸轉來轉去,似乎是在思考,似乎是在猶豫,半晌,她抬起頭,卻是將目光投向了穆黎,頓了幾秒又移開,抿緊了唇。
一股強烈的預感在穆黎心底湧起,舒莞,年輕的女心理學家,多年來專注於性-侵行為研究的女人,她已經分析出來案件的關鍵。
宛如世界末日的宣判,真要來臨的這一刻,反而沒有太多的緊張與提心吊膽。
穆黎靜坐在穀文琛旁邊,像是一個局外人般,心平氣和地等待著舒莞揭開多年來懸而未決的真相。
刀架在了脖子上,坦然麵對,何嚐不好?興許真相揭開了,那些被掩藏的腐朽秘密也會逐一地湧出水麵。
遲疑的舒莞終究還是開了口,“嫌犯沒有撒謊。受害者是城中富家小姐,也許是在歸家途中、亦或是外出途中遭遇綁架,被死者帶到了北郊廢棄工廠,囚禁在地下室。”
“囚禁期間,她遭遇了性-侵,但那並不是一蹴而就的。綁架她的人一點點、一點點地消磨著她的意誌,最後攻城略地,終於擊毀了她勉強支撐的那一線毅力與希望。”
說到這,舒莞停住,緩緩地垂下了眼,神色中浮現一抹不忍。
眾人皆沉默,片刻後,穀文琛最先發現了疑點,“你並沒有說明是誰對她實施的性-侵?難道不是死者?”
舒莞未答,杜笙卻似一點即通,驚歎地補充道:“不是死者!死者挑了一個富家千金下手,為的是錢財,試問他又怎麼會在這樣關鍵的時候做出性-侵的舉動?”
“性-侵受害者的人應該是嫌犯!”杜笙沿著舒莞的推測樹理出了自己的思路,“對,是嫌犯。嫌犯和死者不一樣,他有性-侵的動機,之後死者與他發生爭執,兩人動起手來,嫌犯不慎將他殺害。”
“是這樣嗎?小莞,你的推測和我一致嗎?”杜笙問舒莞。
舒莞抬眸,看向了穀文琛,“穀老師,你覺得呢?”
穀文琛搖頭,“似乎是通了,可總覺得哪兒不對勁兒。照杜隊的推測來看,兩人爭吵打鬥是在嫌犯性-侵了受害者之後,而不是像嫌犯說的那樣,在受害者逃離之後,那他們打鬥時,受害者呢?”
這一思路又走到了死胡同。
穆黎繼續像局外人一樣坐著,專注於分析案情的三人幾乎是忘了她的存在。
她沉默地聽著,聽故事一般地看他人如何分析她當時經曆的噩夢,內心淡然沒有半絲波瀾。
“小莞,你接著說吧,一次性說完!”杜笙說道。
舒莞又靠進了沙發,慢條斯理地說:“穀老師之前跟我說過受害者離開地下室的方式。他並不認為是逃離,而是得到了救援。現在,我很認同這個說法。”
“富家千金,莫名失蹤,怎麼可能沒有人尋找?所以,她從囚禁的地方離開,是被人找到的。找到之後,受了如此大委屈,為什麼不報案?
“我接觸了太多遭遇性-侵的女孩兒,她們選擇沉默,多半是自身不願意再次撕裂傷疤,她們沒有勇氣承受撕裂後的種種,同時也有周圍的影響。不論家境貧窮或富裕,都好這個麵子,擁有的越多,麵子越重要,顧慮也越多。
“而在這個案件當中,沒有報案,我很肯定,不是受害者不願意,而是周圍不允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