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不可察地彎了彎薄唇,浮現一絲淺淡的自嘲,複又恢複到一貫的冷漠,他轉起了佛珠,堵住了正在坍塌的那角,冷聲道:“既然小惜喜歡,你就做吧。”
丟下這句話,並沒有吃一口早餐,藺瑾謙照舊離開了餐廳。
穆黎懷抱著藺惜,聽著輪椅遠去的聲音,克製住在眼底翻滾的淚水。
陪著藺惜吃過早餐,目送她上了去幼兒園的車,穆黎才開始做上班的準備。
她走在青石板的小路上,腦海中浮現的是那年深秋,她挺著八個月的孕肚,在院子裏散步的畫麵。
藺瑾謙在那間地下室發現她時,她已經有五個月的身孕。
他將她接回來,安置在梨花溪,不讓任何人探望,封鎖了全部的消息。
他時常會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不管是她吃飯、看書,閑來無事搬個躺椅在院子裏曬太陽,甚至是睡覺,他都觀察著她。
她猜他這麼做是防止她逃跑,逃出去找“那個男人”,她深表理解。
可是,隨著肚子一天一天變大,腹中的小生命存在感越來越強,作為女性的她還是對腹中孩子產生了感情,那也是所謂的母愛。
經曆過了災難,又被藺瑾謙軟禁,她知道餘生她都不會好過,隻有腹中的孩子能與她相依為命,最終她接納了它,並且為了不惹怒藺瑾謙,她乖乖地接受他的軟禁。
直到那天清晨,她吃過早餐,如往常一樣在院子裏散步。
深秋時節夜裏霜露厚重,青石板稍有濕滑,她走得很小心,按照摸索出來的步伐和路子行走。
靜謐的時光打滑,她不慎摔倒,坐在地上起不來。
腹部開始傳來陣陣絞痛,全身力氣被奪走,汗水一陣陣往外冒,她疾呼求助。
最先跑來的是藺瑾謙請來專門照顧她的阿姨,見況嚇得直哆嗦,不知所措;沒多久其他家傭也來了,看著她下身流出的鮮血,蒼白了臉。
終於,終於,藺瑾謙出現了。
他坐在輪椅上,麵無表情地看著她,看著她疼得滿頭大汗,臉色慘白,疼得說不出話,看著她下身有鮮血不斷地往外流,始終不說話。
她一隻手撐在地上,一隻手緊緊地護在腹部,仿佛那樣孩子就不會流失。
她用最後一絲力氣對他說:“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時間仿佛被定格,定格在他冷漠的眼中。
然後,不知過了多久,在她神智消失的刹那,她才聽到他說:“羅赫,送醫院。”
放飛回憶的線收住,她站在當初跌倒的地方,踩著當初踩滑的那塊青石板,不知不覺已淚流滿麵。
在英國時,她的導師給她做了催眠,並全程記錄。
導師問她:“如果時間重來,你還會生下那個隻會把你推入地獄的孩子嗎?”
她在催眠的狀態下回答:“會的。”
沒有任何的遲疑,盡管她清楚地知道,孩子的出生隻會讓她遭遇眾叛親離,陷入更困苦的境地。
“咕咕咕……”車輪在青石板上滾動的聲音響起,穆黎轉過臉去,看到藺瑾謙正向她靠近。
他和當年一模一樣的冷漠。
穆黎知道他來,必然是要質問她的,質問她為何從孩子下手。
於是她有意亦或隻是本能地搶先問出了口:“當年在這裏,你為什麼見死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