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喜保領了那拉氏的旨意,向九門提督衙門點了二百名兵丁,在西河原聯升棧拿獲一個人,一直送交刑部。那時刑部六個堂倌以及司員,不知為著什麼事情,慌忙接了懿旨,懿旨上寫道:“逆犯審血誠,前在湖北謀逆,事敗之後,訪聞潛逃來京。著喜保拿交刑部,嚴刑拷訊。欽此!”堂倌領旨之後,即同坐大堂,把犯人帶上。問案官問道:“你是不是審血誠?”答道:“我不曉得什麼審血誠。”問案官道:“你到底名叫什麼?”答道:“我名叫審不磨。”問案官道:“你是不是讀書人?”答道:“我是讀書人。”問案官道:“你既是讀書人,為何要入革命黨呢?”答道:“我不是革命黨,是一個流血黨。”問案官道:“這‘流血黨’三字,從沒聽見講過,甚麼叫做流血黨呢?”答道:“現在國家到了這樣,你們這一班奴才,隻曉得賣國求榮,全不想替國民出半點力,所以我們打定主意,把你這一班狗奴才殺盡斬盡,為國民流血,這就叫做流血黨咧。”問案官對著喜保講道:“好了,近來為著那些革命黨,已弄得咱們慌手慌腳的,為何現在又弄出一個流血黨來了,這都是你弄出來的是非。”喜保道:“不要著急。”即在堂下帶上一個人來。
你道此人是誰,原來就是審血誠一個同學朋友,姓吳名齒,點過翰林。那年攀附康、梁,得了一個新黨的招牌。康、梁敗事,他的翰林也丟掉了。正在窮得很,又酷喜賭博,向審血誠借銀子,審血誠沒有借與他,因此懷恨在心。審血誠自湖北走到北京,一連數年,無人知道他的真名。恰好喜保也因事革職,想圖開複,沒得一條路徑。吳齒把審血誠改名在京的事,告知喜保,並說:“他現在當破迷報館的訪事。如今老佛爺聽著李總管(即李蓮英)之言,打算把東三省切實送給俄國,和俄國訂了七條密約,也被那廝登在報紙上發露,老佛爺正找這班人呢。如果由你奏聞拿獲,這樁功勞豈不大得很嗎?”喜保不勝大喜,因一五一十的告知李蓮英,李蓮英帶他見了那拉氏,拿獲審血誠。可巧審血誠的口供,與喜保所指的一毫不對。喜保因此把吳齒喚來,當麵認識。
吳齒上堂,將審血誠一生的事跡,一齊說出。又對審血誠說道:“你別要怪我,我的前程要緊呢。”審血誠大罵道:“你這奴才!悔我當時瞎了眼,結識了你。”問案官道:“案情定了!據實奏聞就是。把審血誠打下天牢,聽俟懿旨發落。”那時正值那拉氏盛怒之下,命將審血誠亂棍打死。即有八個如狼似虎的獄吏,各執竹條,縱橫亂打。打得血肉橫飛,足足打了四個小時,方才喪命。因這一樁告密的功勞,賞了喜保一個道台,吳齒也賞了一個知府,就令他兩個四處偵探革命黨。這一樁事傳了出來,人人危懼,外國各報館都論說那拉氏這樣的殘酷,真真是文明之公敵,各國政府切不可把破迷報館主筆交出,致遭惡婦人的毒手。因此破迷報館的案件,越發鬆了。各領事把張、焦二人在租界內監禁三月之後,聽其自由。這一場官司,可算是滿洲政府沒有占到好多的便宜,是為漢族與滿洲政府立於平等地位的頭一次。
且說馬世英自梅鐵生起身之後,狄必攘、康鏡世也到他那書院裏來,他便向狄、康二人把梅鐵生到此之事,說了一遍。又將梅鐵生的為人形容出來,講得狄必攘、康鏡世二人不勝欽慕,都道:“可惜來遲一步,不然,也可以會一會。”馬世英道:“不要急,總有會見的日子。”彼此談論了一陣,然後狄必攘提議兩會合並的事。馬世英道:“弟也有此意思,但是現在風氣初開,倘若又有所變動,恐怕生出事故來。咱們的聯合,隻要在精神上,不要在那麵子上。日後若有事情做,自然是此發彼應的。”必攘點頭稱是。馬世英留狄必攘、康鏡世在書院暫住一二天。書院裏的人多有願來交結的。唐必昌、華再興二人愈加傾慕必攘,和必攘訂了深交。必攘起先隻打算住一天,不知不覺,便住了五天,才別了馬、康、唐、華一幹人,起程向陝西一路而去。(中缺)由漢中府順流向湖北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