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立後大喜(1 / 2)

壬戌年臘月二十八,宜嫁娶,宜張燈,宜,結彩。

鎏金殿處,琉璃綠瓦,龍鳳呈祥,紅綢亂舞。

暗影處,雪,很深。

草木披妝,廊柱掛珠。

薄紗輕霧,如藕白玉肌,是宮女將金盞銀絲杯舉與眉齊,杯身以紅綢布輕繞,長掛相思。

一道孤影,輕而易舉地擊破珠光寶器的璀璨,於一片紅燭搖曳中,以單手執杯的姿態,輕晃起金樽杯中的一抹綠意,烏黑的鬢發於金冠之上傾瀉而下,長垂於唇間的一抹豔紅,姹放在他紅火色的瞳孔間,閉眸時落下煙花般的迷離。

宮殿門口,輕紗著地,羽燕落櫻處,是長跪了兩排的手捧婚服的宮女,環佩琳琅作響,皆以俯首聽命的姿態,不敢輕嗬一口氣。

“陛下,吉時已到,奴婢還是給您沐浴更衣吧?”

良久,終於為首的一名年長的宮女打破了這死寂的沉默。

她僅以一襲青衣著身,清素到發髻間也隻用一根木簪綰住,整個人清素到幾乎要融到這無形的風裏去,倒是腰際間的一枚蘭花形狀的腰牌顯得精致細巧的很,渾圓剔透,月光下褶褶生光,而且上麵還醒目地刻著鐫勁的兩個字——“賜蘭”。

她的雙手交疊於眉心亦跪於大殿之外,見殿內許久沒有動靜,有些遲疑地放下雙手探眼望去,才看到了金磚紅毯之上一片狼藉的空酒壇,酒壇之上一個歪歪扭扭的“苒”字被葉笙笳的左手指尖輕覆住,又挪開,輕撫來回。

雪深,一陣涼風過,她一聲極為輕微的輕歎,落在了塵埃裏,被掩埋。

她略顯蒼老的眼中,深雪映出的是深深的擔憂,終於,她忍不住她輕喚道:“陛下——”

那道孤影微微怔了怔,低頭,緩緩道到:“蘭姨,朕沒事。你先退下吧,更衣的事,朕自己來便可以。”

他頎長的背影在一片燭光下是雪一般的孤涼寒冷,整個人似來自遙遠的冰原深埃裏,話語間沒有絲毫的大喜之日該有的歡喜,僅僅有的,也隻是對蘭姨的一分敬重。

“是。雪重夜深,陛下有舊疾在身,又逢大喜之日,還望保重龍體。”

蘭姨欠身深深一叩,起身間欲言又止,卻終究隻是搖搖頭,一聲歎息後消失在朱廊深處。

“舊疾?”

“啪——”

一滴翠玉酒在葉笙笳失神間順著他的白玉修長指尖怦然清脆落地,濺起他眼中許久未有的波瀾。

“蘭姨,那不是舊疾。是心疾。已經罹患了百年,現已病入膏肓,早已,無藥可醫。”

偌大空曠的鎏金殿內,一聲苦笑落地,撞擊在冰涼的空氣裏,顯得格外清晰。

失神間,是他的無奈,他的落寞,他的悔恨,交織成他杯中酒的波瀾陸離光影,垂憐於他的劍眉墨色間,難掩的,是茫茫無盡的,失落。

大紅金絲勾勒的龍騰錦繡婚服掛於金絲楠木之上,風動燭光晃過,耀在他的眼中,是血濺大漠黃沙裏的鮮紅。

一片,刺目。

珠簾冷冽晃動處,是他叩杯仰脖起,一飲而盡!

白皙的脖頸間,順滑而下的,不是翠色,而是折射到燭光裏,一行清澈的,晶瑩。

“既然是你給了我這般期望,便縱使是鳩酒,我葉笙笳也願幹盡。”

他的紅唇邊,是笑意,而他白玉指尖,一滴鮮紅的血,破膚而出!

殿外深夜裏靜默的雪,突然在這一刻,竟遇強風而起,席卷起地上的霜花亂舞盤旋直飛而上,撞擊上那漫天放飛的燈海,“砰——”的一聲,白光驟閃而過夜幕的黑,如臨白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