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訂好的火車票時間到來,等到人煙漸漸稀少,等到當日所有火車都已經開出,她才終於知道,冷昕不會來了。
他把她丟在火車站裏,甚至連一個電話都沒有,讓她苦苦等了一天。
即便是如此,她仍是不肯死心,倔強地守在那裏等候。然而,後來,是她的父母找到了她,把她帶回家。
回到家,她發了三天的高燒,幾近燒成了肺炎,她的媽媽在床邊心疼地一直在落淚,她的爸爸緊皺的眉頭一直都沒有鬆開過。
兩天之後,她終於蘇醒過來,首先印入眼簾的,是夏母布滿血絲的雙眼,以及夏父那仿佛一夜白了的頭發。
隻是,她麵對的,是人去樓空。
她甚至連一絲一毫關於冷昕發消息都沒有,那個男人,如同憑空消失了一樣,連隻言片語都沒有留下。
她像瘋了一般到處去找,那時候的她,仍然相信著冷昕不會把她丟下。
那段日子,就如同是一場夢,可她不知,究竟是美夢,還是噩夢。
她找了很多地方,都沒能把他找出來,又是一個月的時間,她幾乎要絕望了,終於,也認清了冷昕將她拋棄的事實。
那一段經曆,如今想起來,當真是不堪入目。
夏南瑾睜開眼,對冷昕的感情,早在當年的事後煙消雲散了,如今,她不再愛他,當然,也不會再像當初那樣為他瘋狂。
或許,她該慶幸當年的那些事。因為,是那樣的經曆讓她徹底清醒過來,認清了在這個世界上,誰才是對她來說最重要的人。
那個時候,她就對天發誓,這輩子,她不會再做傷害父母的事情了。
她不想再看見父母為她落淚難過了。
冷昕頓了頓,沒再繼續說下去,他似是在斟酌著言辭,又似是想起了某些往事。
“你以前是怎麼走過來的,我都聽倪舒說了。”
他扭過頭看她。
“其實,我沒有丟下你。”
她屏住呼吸,總覺得,他接下來要說出口的話,就將她這麼久以來的平靜徹底打破。
“那天,我有去火車站,但是,我沒有去成,因為,在我快要到達火車站的時候,被趕來的爸媽抓到了。”
這樣的結果,讓她整個腦袋都“轟隆”一聲被炸開。
她是真的怎麼都沒想到,當年的事,會是這樣的一個結果。
她看著他的嘴唇蠕動,突地,驚鷙般站起身來。
“我……我要回去了……”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慌亂些什麼,她隻知道,這個時候,她不能再繼續呆下去。她害怕那個答案,害怕那個答案,會將她過去的苦不堪言全部否定。
可是,她想逃,並不代表冷昕會讓她逃。
這個到嘴的答案,這幾年來,他一直都藏在心裏,隻為了今天,能夠親口告訴她。
告訴她,他當年的……經曆。
“去火車站的路上,我甚至就連你我的未來都想好了。我在想,我要給你幸福,等到我能獨當一麵了,我會帶著你回來俞城,光明正大地站在你父母的麵前,為當年的事道歉。我想了很多,可當我走下車,明明火車站的入口就在幾步之外的地方,我爸媽趕了過來,二話不說就將我往外扯。他們已經計劃好了一切,他們要帶上我一起去美國,所以車子便一路向著機場而去。”
他攫住她的手,看著她的後背,再想起當年的事,如鯁在喉。
“我反抗,想要讓我爸停下車,讓我回到你的身邊,但是,我忘了那個時候我們在高速公路上……是我,是我去拉方向盤,這才會導使車子滑出車道,迎麵撞上對麵的車子。”
她下意識地扭過頭,他的眼眶微微泛紅,就連嘴唇也在顫抖。
“是我害死了我的父母,如果我當時沒有去拉方向盤,那麼,他們現在還會活著,是我害死了他們。”
他鬆開她的手,對上她震驚的雙眸,嘴角扯起了一抹苦笑。
“本來,我在那場車禍裏也該死去的,可是我的父母保護了我,這才讓我活了下來。我是活下來了,但是卻跟死了沒什麼區別,因為在那之後,我成了植物人,在國外的醫院足足睡了一年多才終於醒過來。等到我醒過來後,這個世界已經徹底變了,我爸的公司被有心的親戚賣掉了,我什麼都沒有了,就連生活都不能自理。”
“我花了好久才重新站起來,花了好久才像個嬰兒一樣重新開始一樣一樣地學習起來,甚至,我還差點被醫院趕出去,隻因為,我沒有錢交醫藥費。”
他杵在那裏,眼底,溢出了悲戚。
“喃喃,你知道那是一段怎麼樣的過程嗎?我連自己的身體狀況都無法接受的情況下,被迫接受我父母雙亡的事實不說,還得認清我已經一無所有。”
夏南瑾好半晌才找著自己的聲音。
“我不知道這些……”
“你當然不知道,”他笑,卻笑得苦澀。“那時候,我也沒臉回來見你。那個我,對你來說隻會是負擔罷了,我不能拖累你,而且,不管怎麼樣,把你一個人丟在火車站是不爭的事實,我沒辦法狡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