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並不是曇花開放的時節,他帶任莞來溫室,並沒有預計,曇花會這麼給麵子的盛開。一年的精華,在此刻全數奉上,隻有三四個小時展現它的美麗,可不是什麼時候都能碰上的。隻能說,這兩人今天趕巧了。
“你怎麼,會培育起它來?”任莞怔怔的看著曇花,輕啟朱唇。像是陷入了一段沒有源頭沒有結果的往事裏,像是在透過曇花,看另一個世界。
“沒有為什麼。”因為你喜歡。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洛諾隻恨自己跟任莞相遇太遲,與其說出實情,毫無準備的去麵對她的任何反應,不如采取最保險的方法。
“你知道曇花的另一個名字嗎?”任莞的手離曇花近在咫尺,卻在即將觸摸曇花的那一刻停了下來,垂下了手。沒有等洛諾回答,任莞自顧自得開了口:“曇花,還有一個名字,韋陀花。隻是一個很俗套的,關於愛情的故事。”
“相傳很久很久以前,久到曇花還是花神的時候,她愛上了日日為自己澆花的少年。如同一切神話裏可悲的愛情故事一樣,天帝拆散了這對鴛鴦。一個被貶為凡間裏一年隻能開幾個小時的花,一個送去西天做了和尚。”任莞看著曇花,有些失神,似乎能透過它此刻潔白嬌柔的花瓣,看到片刻之後的殘敗。
“被貶到凡間的花神一直都沒有忘卻對那個叫韋陀的少年的愛意,日日思念著她的情郎。她在韋陀下凡采露時開花,為的不過是讓韋陀記起那段過往。隻可惜韋陀卻並沒有那些俗套故事裏的男主角那癡情,上了西天,為了修行,一點一點的,把曇花忘掉了。所以曇花年年為它盛開,也年年如願以償的與他相見,可他,就是沒有如願想起他們的過往。”
故事並沒有到這裏就結束,正如一切擁有一個不適合在一起的開頭一樣,曇花和韋陀的愛情,也有一個在任莞看來不該是這樣的結局。
“曇花對她的情郎日日夜夜的思念,而她的情郎看過她千萬眼,卻始終記不起往日雲煙。曇花終日鬱鬱寡歡,碰見了一個叫聿明氏的青年。聿明氏一生中見過三次曇花,在青年、中年和老年。每一次都問她同樣的問題。”
“他問,‘曇花,你為何終日鬱鬱寡歡?’青年時的他和中年時的他得到的,是同樣的回答。”說到這裏,任莞停了下來,久久都沒有再次開口。
“她說了什麼?”洛諾此刻完全被任莞的故事吸引,他一直以為,任莞會問他的,是曇花的話語,沒想到給他講了這樣一個看來結局並不會有多美好的愛情故事。
“她說,‘你也許幫不了我。’”任莞似乎很樂意為洛諾傳道解惑,“直到他們第三次相遇,在聿明氏彌留之際。許是寂寞了太久,煎熬了太久,亦或是被這個見了三次麵,每次都問她同樣問題的凡人的執著所感動,她將自己與韋陀的過往一一告訴了聿明氏,已經不在乎聿明氏能不能幫助她。”
“他三次見她,問她同樣的問題,不多一句話,不少一個字。而她,卻沒有把握他最好的年華,在他彌留之際才向他哭訴衷腸。她隻當他是個有點奇特的凡人,能看見隻有佛界中人才能看到的,被佛光包圍的她。何曾想,每一個值得被紀念被傳誦的愛情故事裏都有一個第三者。他們亦正亦邪,明明是炮灰,卻又不得不承認,他們的確是這場戲中不可缺少的角色。如你所見,聿明氏就是這樣的一個角色,在聽完曇花與韋陀的過往後,聿明氏送了曇花一句話,說自己是來了斷80年前的情緣。”
“他說花神無錯,天帝不成全,他便來成全。圓寂之時,將花神一起帶到了西天,與那負心的韋陀見了麵。不,也許不能說是負心。”任莞搖了搖頭,不過是為了修行,忘卻了前塵往事的凡人罷了。
“於是,有情人終成眷屬,天帝允許韋陀下凡,去了斷他的孽緣。而聿明氏,”任莞重重的歎了一口氣,不知道是為了曇花為了與韋陀再續前緣付出了極大的代價,還是為了接下來的聿明氏的悲苦的命運。“聿明氏因為幫了曇花逆天,魂魄日夜飄零,既不能入西天,也不能下地獄。”
“你說,要是那聿明氏知道自己的命運,還會不會幫曇花和她的舊情人重歸於好?”靈魂終日飄零不安,可是比魂飛魄散更可怕的結果啊!魂飛魄散,最終不過是一時的痛苦,而魂魄飄零,則是日日夜夜的煎熬啊!同樣是為了了卻80年前的情緣,相比起聿明氏,韋陀還真是幸運,了不起嚐過情果後,重新修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