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花馬千金裘,十匹膘肥體碩的高頭大馬停在黃家寨前。寶馬已經被製住,雖然見不到勁蹄踏下揚起的灰塵,但這些烈馬的嘶啼比大蟲都要駭人。黃星公年輕時也是行伍中的好手,一眼就看出了這些馬匹的異處。
目若雷電,聲如陳鼓,蹄大能比黑罷的巴掌,毛密體糙這是胡馬和北馬混交所得的品種,叫陌馬。這馬就像它的名字一般,如同一把陌刀,在戰場上直入直出,不懼怕任何危險,像陌刀一樣,尖銳鋒利,不顧及折刀的危險隻求有入無出。
黃星公想起來,當年北上和狄人打仗那會兒也沒少眼饞那些嫡係騎兵,那些嫡係騎的也是這種好馬,穿著一身重甲,在戰場裏縱橫睥睨,簡直刀槍不入。
想到這裏,黃星公也大致知道這些人是哪裏來的了。隻是黃家寨這種窮鄉僻壤,有什麼人值得這些大人物親臨呢?
“星公!”
一聲隱約間聽起來有些熟悉的聲音從最前麵的那位大人那傳來。這位大人是個二十出頭的青年,身上披著狐裘大衣,一身裏裏外外上上下下都是極盡奢華的衣裝,簡直若神人一般。
看清這位大人的臉,黃星公終於認出了這人,這青年是前些年在山中受了傷的一個外地少年,叫做孫平。那時這孩子還小隻有十二歲,餓昏在山裏麵,被竹桃丫頭家的春蠶撿回來,給他把傷治好了,在竹桃丫頭家住了四年。後來去了玄都,聽說是去考武狀元的。
這小子武功本來就好,看他穿這身回來,想必是武狀元考上了,在軍隊裏當上了大將軍,現在衣錦還鄉來了。
“原來是孫家小郎啊,嗬嗬嗬,好!好!好!”黃星公嗬嗬大笑,也沒顧忌上顎缺了兩瓣大門牙,連連大叫三聲好。當初他就看好這個後輩,如今這後輩混出了人樣,往後再和那幫老頭吹牛也有談資了。
“星公,春蠶和桃姨近來可好?”青年眼中是難言明的急切,好像那他所說的春蠶和桃姨是他的親弟弟和生母一般。
“這,這……唉!”
黃星公笑言迅速收斂,無奈的搖了搖頭,蒼老臉頰上攀上一層愁色。
“春蠶和桃姨他們到底怎麼了?”青年結實的身體突然一顫,心像是墜入了深淵,難從不安的泥沼中爬出。
黃星公緩緩說道:“你走後的第二年,你桃姨就得了癆病,這癆病是絕症,看了多少大夫都說不能治。春蠶小子以為那些大夫是不願意治他娘,跑到醫館挨個挨個的給那些大夫下跪,跪了三十一個人,沒有一個大夫願意救竹桃丫頭,畢竟癆病是會傳染的,哪有人會嫌自己命長啊?最後縣裏張大夫見小子心誠,來看了幾日,藥用了不少還是沒治好。最後春蠶小子跟著張大夫當了學徒,春桃那丫頭又要人照顧,白天縣裏黃家寨兩頭跑,晚上坐在火堆旁背醫書。原本想等自己醫術學成治好親娘,隻是春桃那丫頭終究還是沒有挺住……”
將事情說清楚後,黃星公不由鼻子一酸背過身去,用打著補丁的袖口擦去了淚涕。
青年眼眶通紅,眼睛睜得碩大,喉中梗咽,久久失神。他不敢想,不敢想那個待他慈祥如己出的桃姨躺在病床上憔悴的樣子,不敢想那個非天地君親不曲膝的結義兄弟是怎麼放下男兒的尊嚴,給三十一個人下跪,又是如何被那些人糟踐的不剩一分尊嚴的。
看著青陽公眼裏盡是被悲傷染透的通紅,身後的那些護衛親信不覺脊背發寒。太不正常了,這真的是是那個殺兄弑師,陷害忠良揮手間讓三十萬狄夷人頭落地,還麵不改色的青陽公嗎?青陽公這種狠人除了在乎的除了自己,還會在意其他人,這種話放到玄都能被玄都的百姓用唾沫星子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