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木看看手表,此時已是夜裏9點15分,如果現在動身,午夜之前,應該還來得及趕回C市。
吉普車駛上公路,十幾分鍾後,方木看看後視鏡,無論是寂靜的羅洋老村,還是喧鬧的羅洋新村,都看不到了。
米楠一直在副駕駛位置上忙活著,先是仔細整理了在羅洋村提取到的物證,分別裝好後,又仔細地標注了編碼,注明提取時間和地點。最後,她打開一個小記事本,一筆一畫地寫著。
“寫什麼呢?”
“工作日記。”米楠頭也不抬地向前指指,“專心開車。”
方木笑笑,不再開口。
不知為什麼,他很樂於聽從米楠的安排。幾年來,身邊共事的搭檔換了一個又一個。老邢睿智深沉,邰偉果斷勇敢,鄭霖暴躁衝動,肖望聰敏機靈,卻也人鬼莫辨。米楠和他們不同,她身上既有女性的細膩、冷靜,也有男人一樣的堅強和耐力。這次到羅洋村調查,如果不是米楠隨機應變,也不會這麼快就取得進展。
想到這次調查,方木把目光投向麵前不斷延伸的公路。近兩百公裏之外,是正處於多事之冬的C市。此刻,那裏應該已是一片燈火通明了吧。不知道那縷強光,正在放出光芒,還是在角落裏隱忍不發?
事已至此,方木真的不知道該叫他什麼。“城市之光”?江亞?還是狗蛋?
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從降生起就帶著一個恥辱的名字。親手弑父後,背井離鄉的他選擇了最好的朋友的名字。是對往昔依舊抱有留戀,還是一直對朋友有一個響亮的大號感到羨慕?
方木對他的了解僅限於15歲之前和36歲之後,在中間的21年,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麼,遇到了哪些人,以至於讓他變成了現在的模樣?
他為什麼自詡為光,為什麼要甘冒風險去懲罰那些所謂的“惡行”?為什麼在對無冤無仇的人痛下殺手的同時,對一個流浪的智障兒童存有一絲善心?
在他身上有太多的問號,這讓方木迫不及待地想了解他的一切。
正想著,方木突然意識到身邊的米楠已經停筆了。他轉過頭,看到米楠手扶著額角,半靠在副駕駛座上,雙眼微閉,臉色很不好看。
“怎麼了?”
“車晃得厲害,眼睛花了。”米楠睜開眼睛,勉強衝他笑笑,“有點頭暈。”
方木急忙放慢車速,吩咐米楠去背包裏找點水喝。米楠翻了半天,別說水了,一點可吃的東西都沒有。方木這才意識到,兩個人自從中午吃了半碗麵條之後,至今水米未進。
“再堅持一下。”方木滿懷歉意地說,“到下一個服務區,咱倆弄點吃的。”
米楠嗯了一聲,就繼續靠在副駕駛座上閉目養神。
半小時後,右前方隱隱出現一片燈火。服務區到了。
這是個小服務區,隻有旅店、餐廳、超市和公廁。方木停好車,直奔餐廳而去,才走了幾步就被米楠拉住了。
“怎麼?”方木細細打量著米楠的臉色,“去弄幾個菜,我們好好吃一頓。”
“不用。”米楠微彎著腰,“去超市泡方便麵吃吧,我得馬上吃點東西,胃開始疼了。”
“哦,也好。”看到米楠難受的樣子,方木有些慌了手腳,急忙扶著她走進超市,把米楠安頓在椅子上之後,從貨架上拽了兩桶方便麵、火腿腸和鹵蛋,邊掏錢包邊對米楠說,“你再堅持一會兒啊,馬上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