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點剛過,他就在門外掛起了打烊的牌子,老主顧們都了解他的習慣,紛紛識趣地結賬走人。此時,早已在牆角睡著的胖男孩也餓醒過來,哇哇大叫著從扶手椅上爬下來。
他把店堂內的燈一一熄滅,牽著胖男孩隻有兩根手指的右手,慢慢走上閣樓。
吃過簡單的晚飯,胖男孩又縮在床鋪上看電視、擺弄玩具,很快就悄無聲息。等他洗好碗筷,收拾停當之後,胖男孩已經歪倒在床上酣然入睡。
他給胖男孩蓋好被子,起身下樓。
打開一盞小小的頂燈,他在店堂裏四下巡視了一圈,確認所有的門窗都已鎖好之後,慢慢走到吧台後麵,伸手打開了電腦。
連接互聯網,打開經常瀏覽的幾個網站和論壇,他一頁頁地翻看著,手中的鼠標劈啪作響。很快,他意識到自己的注意力並不在這些網頁上。因為那張桌子引起的情緒,依舊揮之不去。
他下意識地向東北角望去,那張桌子隱藏在黑暗的角落裏,隻有桌上的白色桌牌隱約可辨,似乎也在默默地回望著他。
這一切,原本可以不必這樣!
他的心髒猛烈地跳動起來,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彎下腰,掀起那塊地毯。
地毯下是一扇活板木門。他伸手扣住左側的黃銅把手,用力拉開——一個黑洞洞的方形洞口出現在腳下。
他探腳下去,踩到堅實的木質樓梯後,小心翼翼地側身而下。心中默數到五之後,他伸出左手在牆壁上摸索著,很快就觸到了電燈開關。
頓時,狹窄的地下室被暖黃色的燈光盈滿。他跳下剩餘兩節台階,站在地下室裏掃視了一圈。
地下室隻有二十幾平方米,天棚、地麵以及牆壁都是平整的水泥,四麵牆邊都擺著鐵質貨架,大大小小的箱子擺放其上,外麵罩著厚實的深藍色布簾,看上去整潔有序。他徑直走向地下室北側,搬開貨架之後,一扇鐵門出現在牆壁上。
他從衣袋裏摸出鑰匙,打開鐵門上的門鎖。鐵門的邊緣都包著一層薄薄的海綿,在無聲的摩擦中,鐵門緩緩打開。
一股古怪的味道撲麵而來。他探進半個身子,伸手在牆壁上摸索著,很快,這小小的隔間裏也充滿了燈光。
隔間隻有十平方米左右,四壁卻是瓷磚鋪就,雖然破舊,看上去卻比外間要講究一些。隔間內陳設簡單,一側的牆角是一張鋼絲床,上麵擺著一個長條塑料工具箱,另一側的地麵上則整整齊齊地擺著幾塊木板。
當初毫不猶豫地盤下這家店,就是看中了這個小小的私密空間。前任店主毫不避諱地告訴自己,大學城興建之前,這裏是一家足療店。說穿了,就是個賣淫嫖娼的窩點。地麵上做足療,價錢談好了,就去地下室行事。如果客人需要,裏麵的隔間還能洗鴛鴦浴。
盡管這齷齪的勾當讓他惡心,不過,他還是喜歡這個地方。越是隱蔽、陰暗的地方,越是讓他感覺安全。那小小的隔間,仿佛能安放他的秘密與往昔。
接手這家店麵之後,他拆掉了地下室裏的木質隔斷,把它改造成庫房。裏麵的隔間隻是徹底消毒,仍舊保持著原樣。每隔一段時間,他還會到這個隔間裏坐上一會兒,細細體味遠離人間的感覺。那種徹底隔絕的寂靜,讓他安心。
他吸吸鼻子,臉上的陰冷驟現,隨即,抬腳向那些木板走去。
隨著距離的縮短,那種古怪的氣味越發濃烈。等到他走到木板旁邊,蹲下身子的時候,雙眼已經被刺激得淚水漣漣。
他用手背擦擦眼睛,動手挪開了那些木板。
一個長寬各三米有餘,深達一米多的水池露了出來,渾濁的液體中,一個腫脹發黑的人體,麵朝下,四肢張開,無聲地沉浮著。
他蹲在水池邊,饒有興趣地看了它幾分鍾,隨即,從牆角拎起一把鐵鉤,伸手勾住屍體的後脖頸,把它拖了出來。
被福爾馬林溶液浸泡過的屍體顯得異常沉重,他費了好大的勁兒,隻能把它拖到水池邊緣。這似乎增加了他心中的怒火,氣喘籲籲地抬腳踢了過去。屍體的頭被踢得扭向一旁,濕漉漉的頭發揚起一片水花。
他靠在牆上喘息了一會兒,抬腳走到那張鋼絲床前,拎起搭在床頭的一條鐵鏈,又折返到屍體旁邊。
屍體上的溶液流淌到地麵上,在燈光的照射下,泛出黯淡的光澤。屍體表麵的大塊破損也顯露無疑,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黃白色的骨頭。
他站直身子,雙眼熠熠生輝,臉上的表情因為興奮而變得扭曲。
“啪!”
沉重的鐵鏈狠狠地打在屍體的背部,腫脹的皮膚上立刻裂開一道口子,沒有血,隻見慘白的肌肉組織外翻出來。
屍體的殘破似乎讓他更加興奮,手中的鐵鏈也一下緊似一下地抽打上去。
受刑者無能為力地趴在地上,毫無血色的肉體隨著抽打不時顫動著。那股刺鼻的氣味再次蔓延開來,伴隨著沉悶的“啪啪”聲,默默地盤旋在密室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