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婷仿佛已經看到自己半隻腳踏進墳墓裏麵了，她閉著眼睛說道:“莫先生，你好。我是羅婷，就是按摩店的羅婷。你說過的話，現在還可以兌現嗎？”
鏡子裏的人因為劉海過長，看不到完整的臉。把額前的頭發撩上去之後，一張精致的小臉就出現在鏡子裏，隻是頗為煞風景的是，額頭有手指的痕跡，左邊臉頰上布滿了青紫色的掐痕。不過羅婷並不擔心這些問題，按摩店的老板娘前不久才送給她一些祛除疤痕和淤青的藥膏，這時候正好可以派上用場。
半夜，羅爸爸和羅媽媽的呼嚕聲響個不停，似乎是比賽般，呼嚕聲越來越大。倏忽地，羅婷睜開了眼睛，從櫃子裏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包裹，檢查了下通知書，輕輕地推開門。
“姐姐！”聽到這聲音，羅婷全身僵住了。轉過身，便看到三妹一雙通紅的眼睛，一把撲到羅婷懷裏。“姐姐，我要和你一起走！”隻有姐姐在的地方，才能稱作家吧。
羅婷不自覺地就流下了眼淚，避開三妹期待的目光，輕聲說道:“對不起，我現在是不能帶你走的，”她一個人走進狼窩就夠了。“你放心，姐姐會來帶你走的。你現在乖乖地去睡覺，不要告訴任何人你醒來過，知……知道嗎”
三妹思索了一下，失望地點頭，“那，姐姐，你一定要快點來接我哦。”隨後轉身爬上床睡覺。
羅婷不舍地看了一眼三妹，隨後毫不留戀地離去。
兩個月之後，在湍流甚急的河邊，一個不修邊幅的中年婦女拉住一個年輕女子的手。“你是羅婷吧！我是你媽媽呀，你怎麼不叫我呢。這衣服，你一定賺了不少錢吧！”
年輕女子試圖甩開她的手，怎奈對方的手勁兒很大。
那婦女嘴裏叼著一根煙，臉上的肉都快陷進骨架裏麵去了。不懷好意地看著年輕女子，“我說，你賺了這麼多的錢，一定一定是因為那活兒好吧！年輕，漂亮，你什麼時候成了狐狸精啊？”
被羞辱的女孩兒不可置信地看著“媽媽”，整張臉變得慘白。
而她的沉默，在對方看來就是默認，還有難堪，因此更加興奮地拉住她的手，向過往的人叫嚷著:“你們看啊，這就是我的女兒，她現在在做雞啊，不是一般的雞！大哥你要買嗎，五十塊錢一次，一晚上兩百！如果嫌她老的話，還有她妹妹哦。”
年輕女子感覺耳邊轟隆隆的，她什麼也聽不清楚，看到過往的人群異樣的眼光，她隻想趕快逃走，躲在地底下，即便是全身腐爛、布滿肮髒的東西也好過在太陽底下，被那個名叫媽媽的魔鬼在大街上羞辱。若不是她，自己又怎會到了這種地步。
“你把三妹怎麼了？”過了好久，年輕女子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中年婦女哈哈大笑幾聲，隨即開口說道:“你不知道啊，哦，對了，忘記了，你現在忙著趁年輕用身體賺錢嘛。沒時間理會家裏的事情，上個月啊，有個跛子看重了你妹妹，我就讓那跛子老板把你妹妹帶走，換了一個蘋果8呢。”
之前是聽說過隔壁村有個跛子，特別有錢，但老婆也換了好幾個，據說，每一任老婆都在進門的十天內被他虐待致死。年輕女子瞪大了眼睛看著對方，妹妹，是她如今唯一的期待，而現在，這唯一的期待，走在她的前麵了。
“畜生！你不得好死！”看著那張與自己相似的嘴臉，年輕女子忍無可忍說道，隨後一巴掌扇到對方的臉上。短短十六年裏的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憤怒，在此刻爆發。仿佛沒有看到周圍的男人女人們一樣，年輕女子剝光了自己身上所有的衣服，連著耳環、吊墜什麼的，也取了下來，把所有東西整齊地放好後，年輕女子決絕地對“媽媽”說道:“張慧，我詛咒你永生永世不得好死！”隨後，人們便看到一個白花花的身體一躍而下，跳進深不見底的河裏。
映襯著落水聲音的，是驚天的一聲雷響。
橋上的人們停下了腳步，呆愣地看著下麵的河水。過了許久才有人反應過來，大叫道:“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原來，希望與絕望，不過在一瞬間。
ps:關於我為什麼要用“落水”一詞，隻因為像羅婷那樣苦苦掙紮、為心中的期待奮鬥著的人，是不會自殺的。隻有絕望到了極點，她才會那樣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