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想米斯塔維斯曾經曆過上萬個春天,每一個都如此美麗。”華蘭茜說,“哦,巴尼,看看那野生的李子!我”不得不引用一下約翰·福斯特的話了——他在一本書中這樣寫過,我讀過一百遍了——他一定是站在這樣的樹麵前才會寫出那語言的:“‘看那年輕的野生李樹用精美的蕾絲麵紗裝飾自己。那麵紗定是森林精靈用手指親手編織的,因為人間沒有一個織布機能織出如此的精品。我堅信這棵樹一定知曉自己的美麗,它昂首立在我們眼前,好似它的美並不是這森林間最短暫易逝的。其實這美是極其珍貴的,勝過所有,因為明天它就會消失,南風吹過樹枝時會帶走千萬朵花瓣,但有什麼關係呢?至少今天它是這野外的王後,刹那就是永恒。’”
“我看你把它背出來終於舒服了。”巴尼冷漠地回應。
“這裏有一片蒲公英,”華蘭茜說,興致未減,“蒲公英不該長在樹林裏。它們不夠內斂,過於張揚和自滿。它們沒有任何神秘感,也沒有真正林間鮮花的矜持。”
“總之,它們沒有秘密。”巴尼說,“但是等一下,這些惹眼的蒲公英也能給樹林帶來獨特的景致。不久之後所有這些黃色的花兒將會凋謝,我們會看到高高的草上長出團團的球狀物,霧蒙蒙一片,與整個樹林和諧共存。”
“你說得真有約翰·福斯特的感覺。”華蘭茜嘲弄道。
“怎麼可以這麼貶損我呢?”巴尼抱怨道。
春天來臨的最早征兆就是斯勞森終於複蘇了。巴尼在路上駕著它飛馳,他們一起穿過迪爾伍德,從好幾個斯特靈家的人旁邊經過,這招來了他們的煩惱,春天來了,他們又要無處不見這對不知廉恥的夫婦了。華蘭茜在迪爾伍德的商店逛來逛去,還在街上遇到了本傑明叔叔,但是直到他又走出兩個街區才意識到剛剛那個女孩是華蘭茜。她穿著紅領外套,臉頰被四月的春風吹得非常紅潤,黑色的劉海下更是滿眼笑意,那竟然是華蘭茜。當他意識到這一切時,本傑明叔叔憤怒了。華蘭茜怎麼能活得這麼年輕呢?凡是叛逆者都不會有好報的,按《聖經》來說這是一定的,然而華蘭茜並沒有遭受懲罰,如果是的話她就不會像現在這樣。肯定是哪裏出了問題,簡直百思不得其解。
巴尼和華蘭茜開到勞倫斯港,接著又回到迪爾伍德,到那個以前的家門口時,華蘭茜一陣衝動,她下了車,打開小門,躡手躡腳地圍著客廳的窗戶轉了一圈。媽媽和斯迪克斯堂姐還坐在那裏神情凝重地織補,如往常一樣了無生趣。哪怕她們表現出一點孤獨,華蘭茜也會進去一下。但是她們沒有,華蘭茜也寧願不去打擾她們。
那年春天華蘭茜經曆了兩個精彩的時刻。
一天,從林間趕回家的華蘭茜抱著滿懷的野草莓和雲杉樹枝,在路上遇見了艾倫·蒂爾尼,就是一位專門給女士畫肖像的著名畫家。他冬天的時候住在紐約,但他在米斯塔維斯最北邊有一個島上小屋,每到湖冰融化的時候就會過來。他是個出了名的孤僻怪人,從來不喜歡奉承他的模特,不過他也不必如此,因為需要奉承的人他是不會畫的。能讓艾倫·蒂爾尼給自己畫張肖像是所有女人的榮光。華蘭茜聽到過很多他的故事,她情不自禁地回頭羞澀又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一束蒼白的春日陽光透過鬆樹照射著她黑色的秀發和微斜的雙眼,她身穿一件淺綠色毛衣,頭上還戴了一個花環,雲杉樹枝像柔美的泉水從她的臂間滑落,圍繞著她。艾倫·蒂爾尼的眼睛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