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度過了一個愉快的聖誕節。沒有倉促,沒有混亂,沒有拘謹地量入為出,沒有絞盡腦汁地回憶是否前兩年送過同一個人同樣的禮物,沒有最後急急忙忙的購物大軍,沒有那些隻能裝啞巴的乏味的家庭聚會,沒有冒犯到誰的可能。他們用鬆樹枝裝飾藍色城堡,華蘭茜把漂亮的小金星掛在樹上,她還做了一頓讓巴尼讚不絕口的大餐,幸運兒和班卓琴負責解決了剩下的骨頭。
“一塊能養出如此美味的鵝的土地真是值得讚美,”巴尼感歎著,“加拿大萬歲!”他們還喝了喬治安娜表姐隨床單一同贈與的蒲公英酒。
“說不定什麼時候就需要點刺激。”喬治安娜表姐鄭重地說。巴尼問華蘭茜聖誕節想要什麼禮物。
“一些不實用的奢侈品。”華蘭茜說,她去年聖誕得到了一雙膠鞋,前年是兩件長袖的毛紡內衣,諸如此類。
讓她高興的是,巴尼送給她一條珍珠項鏈。華蘭茜一直盼望能有一條乳白色的宛若月光的珍珠項鏈。這條真的太美了。唯一讓她擔心的就是它太漂亮了,一定花了不少錢,至少要十五美元。巴尼能付得起嗎?
她不知道他的經濟情況如何,她一直不讓他給自己買衣服,告訴他自己的衣服已經夠多了。巴尼通常把生活費放在壁爐上一個圓圓的黑色罐子裏,足夠滿足他們的日常支出。那個罐子從來沒有空過,盡管華蘭茜從未看見巴尼往裏麵放過錢,當然他也不會很富有,那麼這項鏈……華蘭茜很小心地放到旁邊,她會戴上它的,這是她擁有的第一件美麗的東西。
新年到了,那本舊日曆也換了下來,辭舊迎新嘛!一月是個多風雪的季節,雪一下就下了三個禮拜。溫度計一直停在零攝氏度以下很遠的地方,但是巴尼和華蘭茜對彼此說,這樣就不會有蚊子了。而且壁爐裏熊熊的火焰燃燒的聲音完全蓋過了外麵北風的呼嘯。幸運兒和班卓琴積累了很多脂肪,外麵順滑的皮毛也厚實多了。尼普和塔克已經飛走了。
“不過春天它們還會回來的。”巴尼保證道。
日子從未單調過,有時他們會鬥鬥嘴,但從未想過吵架。有時亞伯會過來待一個晚上或是一個白天,他戴著那頂舊格子帽,長長的胡子上沾滿了白雪。通常他會把小提琴帶來,為大家拉奏一曲,不過班卓琴對此很反感,它會發瘋似的跑到華蘭茜的床底下去躲著。有時候亞伯和巴尼就在那兒聊天,而華蘭茜會為他們做糖果吃,有時他們則靜靜地抽著煙,直到把藍色城堡熏得滿是煙味,華蘭茜隻得逃到外麵。有時他們會整晚激烈地或是一聲不發地對弈,有時他們會悠閑地把亞伯帶來的紅蘋果都吃光了,任時光流逝。
“一盤蘋果,一團暖火,一本好書——堪比天堂,”巴尼說,“任何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幸福,讓我們尋找屬於自己的幸福吧!”
現在斯特靈一家都寧願相信華蘭茜死了,對於她的任何傳言他們都不去理睬了,盡管她和巴尼偶爾會滑著冰去看場電影或是在街角不知羞恥地吃熱狗。斯特靈家沒有人再想著華蘭茜,除了喬治安娜表姐。她會因擔心多斯晚上睡不著覺,她有足夠的食物嗎?那個可怕的怪人對她好嗎?晚上她那裏溫暖嗎?
華蘭茜晚上很暖和。在這樣寒冷的冬夜,在被寒冰包圍的小島上,她醒來的時候總是在心中默默地狂喜。過去的冬天都是那麼寒冷和漫長,那時的華蘭茜不喜歡半夜醒來,不喜歡想到白天裏那已經逝去又即將來臨的荒涼和空虛。現在的她幾乎為自己沒有半夜醒來而遺憾,她願意醒來,想著自己有多幸福。巴尼的呼吸聲就在她的耳畔,溫暖的爐火在黑暗裏向她眨眼。幸運兒會在黑暗中跳到你的床上,然後依偎在你的腳邊,呼呼打鼾。但班卓琴則像個小妖精,獨自守在爐火旁坐著,這時的班卓琴冒出一臉的精明,但是華蘭茜喜歡它那種神秘的氣質。
因為屋子太小,空間不夠,床的一邊一定要抵著窗子。躺在床上的華蘭茜可以透過窗戶遠眺,她能看見龐大的鬆林,還有偶爾如珍珠般雪白光亮、偶爾又在暴風雪中變得黑暗恐怖的米斯塔維斯,有時她聽見鬆樹枝在旁邊搖晃,或是聽到雪落時細碎的聲音。在夜晚時分,整個世界或是一片沉寂,或是風聲陣陣在鬆林間呼嘯,或是滿天星鬥之下冷風歡躍地繞著藍色城堡玩耍。還有在暴風雪之前的晚上,它呼喊著從湖麵掠過,帶著一種神秘。華蘭茜花掉了很多睡覺時間來享受這種和諧,不過她現在可以隨意地賴床不起,沒人介意。巴尼會自己做些醃肉和雞蛋當早餐,吃完就把自己鎖在“青須公的密室”裏,直到晚飯時間才出來。之後他們會在晚上看書或是聊天,天南地北無話不談,然後一起為自己的笑話大笑不止,藍色城堡回音陣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