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是親吻了愛爾蘭的巧言石了。”華蘭茜嘲笑著說,不過巴尼的這些讚美她整整回味了幾個星期。
她還有一件淡綠色的泳衣,家裏人要是看見她穿這個一定會暈死過去的。巴尼教她如何遊泳。有時她會起床後就穿上這件泳衣直到上床睡覺才肯脫下來,興致一來,她便穿著它跳進水裏遊個泳,然後上岸坐在陽光曬暖的岩石上把自己晾幹。
她忘記了所有壓抑她的那些關乎什麼羞恥的東西,忘記了所有的不公與失望,好像這些事是發生在他人身上的,而不是她華蘭茜,她覺得自己從始至終都是那樣快樂。
“我現在明白什麼叫做重生了。”她告訴巴尼。
福爾摩斯曾說悲傷會隨著生命的軌跡侵染你的過去。但華蘭茜卻發現她的幸福正在感染過去那段無望且蒼白的歲月,將它們染成一片玫瑰色。她難以相信自己曾經有過寂寞、哀傷和恐懼。
“就算死亡來臨,我至少真正活了一次,”華蘭茜想,“已經值得了。”
還有她那土堆!
一天華蘭茜在一個小島上堆了一個錐形巨型沙堆,上麵還插了一麵小英國國旗。
“你在慶祝什麼?”巴尼很好奇。
“我正在驅走一個老惡魔。”華蘭茜告訴他。
秋天來了。九月末的夜晚有些涼意,他們不得不離開走廊,不過他們在壁爐裏生上很旺的火,然後坐在火前談笑風生。他們開著門,班卓琴和幸運兒都來去自如。它們有時坐在巴尼和華蘭茜之間的那塊熊皮毯子上,有時跑到外麵去探索涼夜的神秘。從凸肚窗望去群星在天際的迷蒙裏閃爍。空氣中彌漫著鬆樹林那渺渺的歌聲,細浪乘風而去,拍打著岩石,激起多情的浪花。他們不需要燈光,不過火光時而跳躍著照亮他們的臉龐,時而又把他們掩蓋在黑暗裏。當夜晚風大的時候,巴尼會把門關上,然後點上一盞燈為她讀書,讀詩歌、散文還有古代戰爭的恢弘曆史。巴尼從不喜歡讀小說,他覺得小說很枯燥。但有時她自己會蜷縮在狼皮沙發上讀上一本,還不時地笑出聲來,聽到笑聲,巴尼便會饒有興致地問:“什麼那麼好笑?”
十月,米斯塔維斯層林盡染,壯麗非凡。華蘭茜完全沉醉了,她從未料到世間會有如此動人的風景。那是一種偉大而絢麗的寧靜,湛藍的天空,和風吹拂著,陽光灑向林間仙境。他們劃著船漫無目的地沿岸欣賞著,到處是一片朦朧的紫色,河的北麵則是一片金紅色。風雨將樹葉從枝頭剝下,堆積在整個岸邊。浮雲掠過水麵,留下片片倒影。那所有矯飾奢華的地方又怎能和這裏相比呢?
十一月的樹林變化萬千,晚霞將西山染成紅色。白日柔和蒼白的陽光照耀著落葉的金色檜樹林,又在灰色的山毛櫸之間穿梭。它點亮了長滿苔蘚的岸邊,又灑向鬆樹林。秋高氣爽,萬裏無雲,整個天空好像一塊巨大的綠寶石。一種多情的惆悵淩駕於這風景之上,彌漫在湖邊。有時暴風雨會來臨,接著會帶來一個個陰濕的夜晚,鬆林裏傳來奇怪的笑聲,陸地那邊的樹林間好似有什麼在低吟。不管它們,反正老湯姆的房頂建得很結實,煙囪又很窄。
“溫暖的火,書,愜意,躲避了暴風雨的那份安全,還有地毯上我們的貓。月光,”巴尼說,“你就算有一百萬能比現在更幸福嗎?”
“不,連一半兒都趕不上,那樣我會生活在繁文縟節的枯燥中。”
十二月,初雪,獵戶星座,還有白色火焰般的銀河。此時確實已是冬天了,美好、清冷、多星的冬季。以前華蘭茜是多麼討厭冬天啊!單調、短暫、無聊的白天;漫長、寒冷、孤獨的夜晚。日複一日幫斯迪克斯堂姐搓背,清早又是堂姐清嗓子的奇怪聲音,還有她對煤價的抱怨。除此以外就是媽媽對感冒和支氣管炎的憂慮和無休止的質問,再加上雷德芬藥油和紫藥片。
然而現在她喜愛冬天,“後北”地區的冬天是極其美好的:白天那裏清新光亮;夜晚仿佛冬日的佳釀——漫天的星鬥在夜空中閃爍;冬季的日出寒冷卻精致,藍色城堡的窗子上結滿了美麗的冰花;潔白的月光照耀著銀裝素裹的樺樹林;有風的晚上,不斷變幻的樹影奇形異狀;萬籟俱寂時,樹林神秘而又悠遠;嵌著白色寶石的小山,卻與自然的粗獷相得益彰;陽光突然衝破厚重的烏雲,照亮整個米斯塔維斯;屋外暴風雪怒吼,而屋內舒適安逸,躍動的火花,慵懶的貓咪。每一刻都有新的奇跡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