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豈不是更糟。弗雷德裏克夫人泣不成聲,發現自己那種憤怒的威嚴已經不奏效了。

“你跟聖公會教堂有什麼仇?”她抽泣著。

“沒什麼,隻是因為你總是逼著我去。如果你逼我去的是長老會教堂,那我就會去聖公會教堂。”

“你這樣和媽媽說話合適嗎?哦,都說不孝子比毒蛇的牙還傷人,這句話真對啊!”

“你這樣和女兒說話就合適嗎?”華蘭茜堅決地說。

所以在銀婚餐會上華蘭茜的表現並沒有像嚇到其他人那樣嚇到弗雷德裏克夫人和斯迪克斯堂姐。她們本來就躊躇著是否帶華蘭茜去,但是又覺得要是不帶她會讓人說閑話。也許她會管好自己的,而且目前沒有人發現她有什麼異常。謝天謝地,周日早晨下起了瓢潑大雨,這樣華蘭茜去長老會教堂的事情就泡湯了。

華蘭茜不介意她們是否要把自己留在家,這些家庭聚會反正都是那麼枯燥無味。但是斯特靈家族總是無事不慶祝,這是長久以來的傳統了。就連弗雷德裏克夫人也會在結婚紀念日請客聚餐,斯迪克斯堂姐會在她生日那天把朋友叫來吃晚飯。華蘭茜討厭這些活動,因為之後的幾個禮拜她們還要節衣縮食來攢錢。可這次她願意去參加銀婚餐會,要是她不去赫伯特叔叔會傷心的,她還是很喜歡赫伯特叔叔的。此外,她想從一個全新的角度來觀察所有的親人們,而且這是一個公開自己“獨立宣言”的好機會。

“穿上你那條褐色的絲裙。”斯特靈夫人說。

說得好像還有什麼其他衣服可以穿似的!華蘭茜隻有一件禮服——那件伊莎貝爾姑媽送給她的難看的褐色絲裙。伊莎貝爾姑媽告訴華蘭茜永遠不要穿豔麗的顏色,因為和她不相稱。華蘭茜小時候她們還允許她穿白色的裙子,但那是好幾年前的事了。華蘭茜穿上了那件褐色的高領長袖裙子,她從未穿過低領短袖的裙子,盡管在迪爾伍德這種款式都流行一年多了。然而這次她沒把頭發向後梳,而是在脖子邊將其打成一個結,蓋住了耳朵。她覺得這樣才是做自己呢,盡管那個結有點小。弗雷德裏克夫人對這個發型很反對,但在聚會前她認為還是什麼也不說比較明智。最好讓華蘭茜保持一個好心情,如果可能的話,保持到聚會結束。弗雷德裏克夫人並沒有想到這是有生以來她第一次顧及到華蘭茜的心情,不過以前華蘭茜也沒有這麼古怪。

在去赫伯特叔叔家的路上,弗雷德裏克夫人和斯迪克斯堂姐走在前麵,華蘭茜順從地跟在後麵。“咆哮亞伯”騎馬經過她們,像以前一樣醉醺醺的,不過沒有大喊大叫。剛好喝到過分禮貌的程度,他摘了一下那頂破舊的格子帽,好似一個君王和他的臣民打招呼一樣,還體麵地鞠了一躬。弗雷德裏克夫人和斯迪克斯堂姐不敢對他無禮,他是迪爾伍德唯一的木匠、泥瓦匠,所以冒犯他是不明智的。但是她們隻是僵硬地微微鞠了一躬,表示對他的尊敬。

走在身後的華蘭茜卻做了一件幸好她們沒看到的事,她燦爛地朝亞伯笑著,還對他揮手。為什麼不呢?她一直很喜歡這位老人,傳說中的罪人。他是個快樂、有趣、不知羞恥的惡棍,獨立於迪爾伍德枯燥的禮教和傳統之外,像一麵起義的紅旗迎風飄揚。幾天前的淩晨時分亞伯曾一邊大聲叫罵一邊橫穿了迪爾伍德,那聲音幾英裏以外都能聽到。他騎著馬呼嘯而去,快速穿過了呆板傳統的橡樹大街。

“叫得像魔鬼一樣。”斯迪克斯堂姐吃早飯時說。

“我不明白審判主為什麼還不對此人采取行動。”弗雷德裏克夫人氣急敗壞地說,就好像她認為造物主太拖遝,需要有個好心的提醒者在身邊才對。

“他會在某個早晨被發現死掉了,他會從馬上掉下來被踩死。”

斯迪克斯堂姐像煞有介事地說。

華蘭茜當然什麼也沒說,她隻是想知道亞伯定期的放浪形骸是不是在為生活的貧困、勞苦和無聊而反抗。她在夢中的藍色城堡也會放浪形骸,但沒有想象力的亞伯就不會那麼做,他對於現實的逃避全付諸行動。所以她今天相知相惜地向他打招呼,而還沒醉到不省人事的亞伯驚訝得差點兒從馬上掉下來。

此時她們已經走到楓樹大街。赫伯特叔叔的房子又大又誇張,上麵安滿了無用的窗子和多餘的門廊,整幢房子好似一個愚蠢、富有又自命不凡的人,臉上還長了瘤子。

“這樣的房子簡直是褻瀆神靈。”華蘭茜嚴肅地說。

弗雷德裏克夫人的靈魂都顫抖了。華蘭茜這是說什麼了?這房子褻瀆神靈?她還是這麼古怪?弗雷德裏克夫人在艾伯塔嬸嬸的客房雙手哆嗦地摘掉了帽子,她再次試圖避免災難的發生。斯迪克斯堂姐下樓時她在樓梯的平台上攔住華蘭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