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為明天會更好。其實明天不過是昨天的又一個延續。母親和表舅的聯係依舊如火如荼地進行著。她也想過直接問母親她和表舅是什麼關係,但又馬上意識到我的問題本身就是一個問題。表姐弟之間能有什麼非正常的關係?她暗歎自己地疑神疑鬼。
懷疑就像野草一樣,一旦在人的心中生根發芽,就很難被根除了。母親並不知道女兒在上課的時候更多的是在想她此時在做什麼,也從不曾察覺她每次出門前我留在她背後的眼神。多少次李窈窕在父母的房門外徘徊猶豫,多少次話到嘴邊卻又被咽下。
終於,有一天她鼓足勇氣的對母親道:“媽!我有話想跟你說。”
母親微笑,“好呀!想說什麼?是不是在學校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情?”
李窈窕不敢看母親的臉,因為那上麵有一雙溫柔的雙眼正注視著自己。她低著頭道,“我不喜歡表舅!”終於,李窈窕說出了自己心中的話,但不是全部。她以為母親會懂我的意思,但,她錯了。
母親因為她突如其來的話,呆愣了好半響。
良久,母親把她摟進懷裏,輕柔地撫摸著她的頭,“相信我!你應該要喜歡你表舅。而且,他對你也不錯呀!你每次過生日他不是都會寄生日卡給你。”
聞言,李窈窕仰頭看著母親的臉,毅然決然的掙脫了母親的懷抱,然後跑進自己的房間。從寫字台一旁的抽屜裏,取出了一遝厚厚的信封。當她再次出現在母親麵前的時候,她把它們扔到了母親的腳下,看都不願多看一眼,“我不希罕他的生日卡!”
母親微怒,語氣稍微嚴厲了些,“你怎麼這樣不懂事!”說著,蹲下身,將撒落在地上的生日卡一封一封的重新疊在了一起。
李窈窕看著母親蹲在那裏揀生日卡的樣子,心中萬分委屈。
母親很少對自己發脾氣,而她從小到大也習慣了被人表揚和誇獎,可現在卻因為區區幾張生日卡被批評成不懂事的孩子。
她想不通。
她的心中隻有委屈和憎恨。委屈的是,她為了做父母眼中的驕傲,放棄了童年的所有遊戲,放棄了結交好友的時間,甚至放棄了心中的那份初戀。如今換來的卻是母親嘴裏的“不懂事”!這讓她情何以堪?憎恨是針對表舅而言,她恨他對她們家的打擾,恨他麻煩父親給他開後門,恨他從自己身邊搶走母親,恨他把自己在母親心中地形象變得如此糟糕。
母親收拾好了生日卡後,把她已經準備好的午餐放在了桌上。四菜一湯的豐盛對李窈窕來說卻有些浪費了,因為每次她隻有一個人吃飯。
一個人吃飯,吃的不是飯菜,吃的是寂寞和孤獨。
“我要出去一下。你吃完飯把碗放在水池裏泡著就行了,等我回來洗。”母親邊說,邊在門廊處換鞋,那是一雙帶有蝴蝶結的黑色高跟皮鞋。而且是李窈窕最喜歡母親穿得一雙。
“你能把腳上的高跟皮鞋送給我嗎?”李窈窕問。
母親微愣,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鞋,“你這個年紀不適何穿高跟皮鞋。”
“能或不能?”她堅持。
聞言,母親歎了口氣,做出了讓步,換上了另一雙淺駝色的平底鞋,然後在落地鏡前整理了下頭發,留了句“我走了”。
她不知道母親為什麼會妥協,可能是因為她們先前的氣氛不太好。至於母親的那雙帶有蝴蝶結的黑色高跟鞋,她對它有著很深的記憶,那是隻屬於她的記憶,她不願讓任何人染指,特別是表舅。
那一年,她十歲,急性腦膜炎。父親當時在外地開會。陪在她身邊的隻有母親。雖然她的意識很模糊,頭也很痛,但她能看見母親穿著那雙帶有蝴蝶結的黑色高跟鞋,在醫院裏跑上跑下為自己忙碌的身影。盡管她隻有十歲,但她並不害怕上手術台,因為母親那雙帶有蝴蝶結的黑色高跟鞋與地麵撞擊的聲響給了她力量和勇氣。
在母親關上門的瞬間,李窈窕的鼻子一酸,眼淚忍不住就一串串地掉下來。她不知道她在為什麼而哭泣,隻是覺得心裏堵得慌,很難受。
她幾乎沒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因為有母親。母親是她受傷時最好的依靠,也是她心煩時最好的聊友,更是她寂寞時最好的玩伴。曾經,她們可以無話不談,通宵聊天到天亮。如今,她們之間少了些許默契,多了幾分陌生。
也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代溝”。
人是不是一定要長大?李窈窕在心中反複的問自己。如果可以永遠不長大該有多好!很多事,可以不用去想;很多人,可以不用去理。隻要她喜歡,甚至可以什麼都不用知道。
她,不想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