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天真了(2 / 3)

我們就這樣從中午坐到了晚上,他偶爾說幾句話,都好像隻是在說給曾經年少的我聽。

他說:“安桀,我們去操場上走走吧。”

他說:“安桀,老師來了你叫醒我。”

……

我最純粹的那幾年是與他度過的,我沒有後悔過。隻是他跟我都明白,我們終究是在時間的長河裏錯失了彼此,即便當初我們都背負著不得已的苦衷。

我在服務員的幫助下將他弄進了出租車裏,好在他身上有酒店的房卡,我把人弄到了目的地,離開葉藺那邊已經快淩晨。

回到學校宿舍,在一樓的大廳裏,我看到有人站在那裏。

法國現在這麼受歡迎嗎?誰都跑來了!還是深更半夜。不過轉念一想如果是他的話,我也不奇怪。

“回來了?”他說,語氣沉穩。

我直接走過大廳往樓梯口走去,完全地漠視他。

我不想見到他,我甚至連想都不願去想他。他是我那些不堪記憶的一部分,我每一次的狼狽離開他都見證了。

“你到底要任性到什麼時候?”身後傳來的聲音是平靜的。

什麼叫作任性,不想再理睬叫作任性,那麼他跑來這裏的行為又叫作什麼?看笑話還是落井下石?

“為什麼你每次都隻會落荒而逃?”

即使自己再怎麼不想去在意,他的這句話還是成功觸痛了我,他很了解怎麼樣讓我難受。

我轉過身望著他,“席郗辰,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我一向不在意他,卻常常被他的態度攪得必須要去正視他,“人要懂得適可而止,我已經不再打擾你們,所以麻煩你也別再來打攪我!”

等我合上宿舍的門,我長長呼出一口氣。

我簡單洗漱了下就上了床,黑暗中聽到梁艾文開口道:“聊聊?”她沒等我回答就開了燈,翻身坐起,弄出很大的動靜,“下午我又看到他了。”

這時我才真正確定,她口中的他是指誰。

“我跟他說了會兒話,哎,他真冷淡。但看他的舉手投足,還有穿衣,應該地位不差,他好像還擦了點香水,但我分辨不清是什麼牌子的。”她的口氣越說越興奮,“上午我在樓下遇到他,住在這幢宿舍裏的華人就我們倆,我就知道這人可能是找你的,因為,你知道,你長得還算可以。我就上去問他,是不是找Anastasia簡?還真的是。我就跟他說你一早就出去了,他說沒關係,之後就坐在樓下的椅子上等,本來我以為這人一定很愛慕你呢。但傍晚的時候,我再見到他,馬丹太太在跟他說,你跟別的男孩子走了,他也沒說什麼,所以我想你們之間應該沒什麼。哦,他法國這邊是不是有公司?我聽到他打電話說中午開會提到的事宜要如何之類的。Anastasia,你有在聽嗎?我跟你講了那麼多,你是不是也應該跟我說一點你知道的?”

“我對他不了解。”

“叫什麼,事業如何,總知道吧?”

“不清楚。”

“Anastasia,你真沒意思!”她說完關了燈,倒頭就睡。

**********努力清空自己的腦子想要快點入睡,可過了大概半小時依然毫無睡意。我打開床頭的台燈打算看點書。我拿過抽屜上放著的法語詞典,書已經翻爛了,想起剛來這邊的那兩年,走在路上、去食堂吃飯都是在恍恍惚惚背單詞。

“喂,你開燈我怎麼睡覺?”

我看了她一眼,她一直在玩手機,“等你睡的時候我會關的。”

“好,那我現在就要睡了。”她把手機丟開,看著我。

我沒跟她計較,關了燈,經過幾年的離家生活,對於人情的涼淡早已屢見不鮮,也學會了不在意。

連親人都尚且如此,何況是非親非故的人。

第二天起來,我帶上我的筆記本電腦,電腦裏有我的畢業作品,還有我的繪畫工具以及幾件換洗衣物,就出發去了我之前準備要去的小鎮。

昨晚夢裏一直有道聲音折磨著我,我不知道他在說什麼,隻是那種咄咄逼人的熟悉感讓我不安。這不安促使我將畢業前的這趟旅行提早。

在去小鎮的火車上,我翻到行李袋裏一件陌生的男性外套——先前從衣櫃裏拿衣服時,錯將它當成了自己那件黑色風衣。這件深色西裝沒有任何花紋,但是牌子極好,應該挺貴。

我零星回憶起來,是我在法國第一次給葉藺打完電話那天,我茫然、傷心、無助,天又下起了大雨,我就站在一家小商店門口一直站到天黑,直到後來體力不支暈倒,我隱約記得有人把我抱起,然後去了醫院。這件衣服應該就是那人留下的,蓋在我身上卻忘了拿回去。

我正想將衣服塞回袋子裏,卻又發現衣服的右邊口袋似乎放著什麼。出於好奇我翻了出來,是一些歐元以及兩張信用卡。那人會不會太粗心了點?還有一張被折疊整齊的畫紙,我將它打開——午後的廣場、噴泉、鴿子、行人……

畫紙的最下方留著幾行瀟灑俊逸的字——

5月18日,陰天。

她在那裏坐了很久。

我希望她不認識我,那麼我便可以走過去坐在她的旁邊,至少不是我,她應該不會馬上走開。

最後的簽名是大寫的E。

我一直相信世上沒有那麼多的巧合,有的隻是一些人的處心積慮。

中午時我終於到了那座曆史悠久的小鎮,我在鎮上找了一家小旅館入住,隨後帶了點錢就出了門。

這座小鎮坐落在法國邊界臨近瑞士,環境原始天然,我沒有目的地走著,腳下的街道像一條細長的絲帶,柔和地鋪在那裏。兩邊的屋子外觀都很老舊了,多數是石頭壘砌的,但因為是春天,那石頭堆砌的牆縫裏有花兒開著,小小的,五彩繽紛。街道上少有行人,很安靜。

我就這樣逛了一下午,最後饑腸轆轆地進了一家外牆壁上爬滿了藤本植物的小餐館。

“中國人?日本人?”為我服務的大胡子大叔用法語問我。法國人很驕傲,就算他們懂英文,他們也不會用英文跟人交流。

我用法語回答他:“中國人。”

大胡子聽我會說法語,臉上帶上了點笑,“想要點什麼,小姐?需要一杯酒嗎?我朋友的酒莊自己釀的。”

我不能喝酒,所以搖頭,“給我一份沙拉、一份魚、一杯水,謝謝。”

“好吧!”大胡子搖搖擺擺地走了。

我看了眼四周,有兩人坐在古舊的吧台前喝著酒,偶爾聊兩句,我前方的座位上坐著一位滿頭白發的老太太,她正低頭翻著一本書。這裏的人似乎都過得不緊不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