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可是……”他喜歡這個溫潤的地方,他更喜歡她,但這一切,都不能成為他逃避的理由。
“可是,花美總會泄,人美也有遲暮之時……”葉靜秋借著他的話,輕聲道“就連這天公所賜,看似亙古的山川光景,千萬年後,也難逃滄海桑田。唯有君之高節忠勇,萬世不改,君最美……”
她抬起頭來,端起酒杯,放在他的手中,再將自己的酒盅湊到他唇邊“宋君,便是那個,靜秋願拋棄一切,隨之千山萬水的人。”
“紅顏易凋,滄海桑田……”宋剛念了一遍,方才笑出聲“此生有靜秋為伴,夫複何求。”
“夫複何求。”
兩人杯盞不停,漸漸有了些醉意,葉靜秋俏臉通紅悄聲道“宋君,靜秋為你舞一回劍可好。”
清淺一笑“好。”
隻見她麵帶笑意走到船頭,輕輕撫摸著腰後的長生劍,劍穗溢旋,在夜裏格外醒目。
輕輕一抬手,那柄看似沉重的長劍,應聲而出。或許是劍刃寬闊吧,帶起的風,竟吹得舟內燈火搖晃了一下。
清歌何處,劍點平湖。
山風撩撥著金色的衣袂,身影猶如孤山歸鶴,麵容恰似映夕玉荷,宋剛看得,漸漸有些癡了。
凜冽劍光,映著空中冷月,恰似那吳山天風一般,絞碎了漫天辰宿。
一曲舞罷,她飄然回到他的身邊,他才醒了過來,意猶未盡的問道“靜秋,這支劍舞,可有名字?”
“居山問水。”
“居山問水……”
就在兩人你儂我儂,卿卿我我之際,卻有人在看著月亮發愁。
“宋進……”都統府甚是雅致的院子裏,曹軒正負手站在老樹下絞盡腦汁,似是沒有頭緒一般的,他抬頭看了看眼前的極為部將“幾位將軍今日到山莊裏去,可曾見葉靜秋有何異樣?”
幾個將官紛紛搖頭“大人,葉靜秋所說之話,下官等具已如實稟報大人,葉姑娘言談間神探自若,舉止大方有禮,不像是說謊的樣子。”
“看來我還需親自去一趟。”曹軒點了點頭“諸君勞頓整日,回去將歇吧,餘下之事,交給軒便是。”
“下官告退。”
一眾人退了出去,留下曹軒一人,靠在樹上愁眉深鎖。
旁側裏,走出一名膚如凝脂,榮光明豔,身著白底青花羅裙的女子,秋波連盼間,娉娉婷婷移步而至“卿今日,便是為此事煩惱嗎?”
曹軒見了她,便不自覺的笑了笑“軒還以為,舒文今日舟馬勞頓,不會起了。”
“卿是在怪舒文貪睡咯。”她慵懶的舒展了一下四肢,將頭斜依在老樹上“聽卿所言,對此人也頗有好感,何苦追根究底,為難自己呢。”
曹軒苦笑“可是……他的通關文憑畢竟是林霄所簽,舒文不也曾說過,林霄此人,不得不防。更何況,葉靜秋今日說,林霄對此人百般招攬,竟連本當充作天子行宮的晉王府也舍得,可偏偏此人就是不為所動,偏生要跑到吳越來也罷了,偏生林霄還給他舉薦了本將……”
“舒文明白了,前日舒文說與林都護神交已久,卿便吃醋了。”
曹軒一呆,爭辯道“哪有。”
“那卿今日為何老是與林都護過不去呢?”魏舒文捏了捏他的肩“依舒文看呐,此舉才頗像林霄的為人,大氣。”
曹軒神色古怪的看了魏舒文一眼“舒文莫不是說軒小氣咯?”
魏舒文連連搖頭道“舒文可從未說出這等話來,不過是卿自己猜的。其實,卿若是設身處地為宋進想上一想,便明白林都護的用意了。”
曹軒聞言,到真是沉思了一番,方才點頭道“也對,也對。宋進欲殺秦公子誌清,然秦陽與並州雖無同盟之實,可畢竟司馬駿與林霄同朝稱臣,若林霄包庇刺殺公子的兄手,是否會遭到責難先置於一邊不說,秦陽燕趙就此陌路的罪責,可是要落到林霄頭上了。宋進忠義,林霄待他不薄,自是不願害了林霄。”
“故而林霄向宋進舉薦卿,也不難想通了吧?”
“嗯,舒文聰慧,看得也比軒遠得多。宋進殺了秦公子,燕趙一派已是容不得他,若要謀生,必選吳楚,林霄向他舉薦我,不過是賣個順水人情,卻可一舉多得,不但看起來大氣,實際上,他是看透了宋進這個人的秉性,他如此待宋進,宋進到了吳越,也定不願與他為敵,照此說來,宋進求閑職之事,便也順理成章了。”
“隻是……”曹軒皺著的眉頭本是舒緩開來了,卻又鎖在了一塊“此事之中,未免巧合太多了。若是林霄的計謀又當如何?”
“有時,為將者吃過了苦頭,便會高估對手,此計若是交由舒文去辦,也是毫無頭緒,舒文自問謀略不輸林都統,卿未免多慮了。”魏舒文說著,儀態萬千的打了個哈欠“卿若是放心不下,明日舒文伴卿同訪吳山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