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浩似是對著美酒有種特別的偏好,說上幾句便要飲上一杯,方才繼續道“這洛陽城中還有一位公子,秦公子誌清近幾日受司馬俊之命,至洛陽與魏修好。今日宋兄也說了,你此行的身份是秦軍舊將,若是於洛陽遇上了司馬誌清,難免會生出什麼枝節來。”
“司馬誌清……”宋剛聽到這四個字,臉色便拉了下來,剛端起的酒盅裏灑出了半杯酒水。
李浩看他神色異常,便試問了一句“宋兄認得此人?”
“素未謀麵。”他將酒盅裏的半杯酒一飲而盡“不過,都護讓宋某前往洛陽,宋某也不願善改行程。”
“宋兄難道不怕那司馬誌清識出你非秦軍將官麼?”
“不怕。”宋剛從憤怒中醒過來後,露出了一絲笑意“李兄可有子嗣?”
李浩讓他這沒由來的一問,問得有些摸不著頭腦“浩有一子,年已十二。”
“令郎可曾識得鄴城中各個將校呢?”
“自是識不得。”話一出口,李浩便明白了宋剛的意思,笑道“宋兄,難怪都護與陛下如此器重於你,這分膽色與眼力,浩自愧不如。”
宋剛笑著舉起酒杯,客套道“李兄抬愛了,剛敬李兄一盅。”
“也好,話在杯中,情在酒中,你我同袍再撞一盅。”
飲罷,宋剛又問“李兄,剛數月來先奔邊患,後赴晉陽,都不是什麼消息靈通之地,李兄身居鄴城耳目通達,可有吳越那邊的消息好關照?”
“哈,你若不提,我倒是忘了。”李浩一邊斟酒一麵道“楚越盟好之事,雖是已知會了林都護,可宋兄來的匆忙,想必是與信使錯開了。”
“楚越盟好?”宋剛自李浩手中接過了酒盅,問道“荊楚不是兩方混戰無暇分身,怎會忽而與越盟好?”
“說來慚愧,此事早在燕遼軍南下之時,李某便該料到的。楚地紛亂雖是一年半載難以平息,但荊襄都護府已落頹勢,回天乏術了。與此同時,高廬請燕遼軍南下,加上魏武軍東進,吳越難當其鋒銳,便找上了荊楚總督府。”
“談成了?”
“談成了……”李浩苦惱的皺了皺眉“就在日前,丹陽都統魏舒文便與揚州府守將定下姻親。”
“魏舒文……”
宋剛曾聽林霄提起過此人,此人乃是前丹陽都統之女,其父魏函早年戰死,其母亦相繼而去。
尋常人家的姑娘,若是遇上這般淒慘之事,早已黯然隱居不問世事了,但這魏舒文卻是個奇才,習武修文,於長隆二十八年禦前武試一舉奪魁,請任丹陽守將。
林霄昔年遠赴燕遼任衛營標統,便是因其在武試中敗於她手。
宋剛回想起林霄對此人的評價,便不寒而栗。
“我不如她。”
這是宋剛聽過林霄對一個將官最高的肯定,迄今為止,能讓林霄自歎不如的,宋剛隻聽過兩人,一個是如今的平西道大都督南宮落雪,另一個,便是這個丹陽都統。
“又多了個紮手的人物……”宋剛定了定神,追問道“李兄,那揚州守將又是何人?”
“揚州守將,依照先例,當是都護一職,不過這趙知麟自得了玉璽之後,將瀾滄軍製一通大刀闊斧的改製,如今這揚州守將究竟是何職務便不得而知了,浩隻知此人姓曹,名軒。”
“曹軒……”
李浩走後,宋剛便將自己關在了房間裏,看著燭火,思慮萬千。
到不是他怕了曹軒和魏舒文,對於這兩人,雖是棘手,卻也不急於一時半刻,眼下最要命的,反倒是一個令他所鄙夷的人,這個人便是近在洛陽城內的司馬誌清。
“這麼多年,我的樣貌雖是有了些許不同,可司馬誌清生性多疑,若他起了疑心,慢著劉磊在洛陽城內暗下毒手又當如何?”
思慮了很久,宋剛絕定冒險一試。
司馬誌清認不出他當然最好,若是教他認了出來,他也好將計就計,用這個假身份來騙過魏舒文和曹軒。
他不了解魏舒文和曹軒,那二人同樣不了解他,可他了解司馬誌清,此人若是認出他來,必是要除之而後快,未免司馬駿起疑,司馬誌清定然是要借著宋剛所冒秦軍舊將的名頭,究其失職之過,如此一來雖是要麵臨洛陽城中秦軍的襲擊,卻將這個假身份給完全坐實了,隻要他能從魏地逃脫,便可免除進入越地之後的威脅。
就在此時,房門為人輕輕叩響。
葉靜秋的聲音從門縫裏傳了進來“宋將軍,還未歇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