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完了故事,宋剛痛苦閉上了雙眼“林兄……死於此地……宋某心有不甘啊!”
林霄看著他,麵色鐵青。
沉默了半晌之後,他微微搖了搖頭,歎道“罷了。我帳中還有些餘糧,你拿去吧。”
“這?”宋剛麵色一青,呆立當場,可林霄卻兀自到一旁,翻上了戰馬,健碩的抹黑良駒昂首長嘶一聲,沒入了黑夜之中。
“拔寨,歸營!”
傳令軍士的嘶喊聲猶如當頭棒喝一般將宋剛驚醒,他連忙尋著林霄的背影找了過去,四下尋覓間,終於在營帳間看到了他的背影。
“林兄!林兄!”
林霄暮然調轉馬頭,朔風中,馬嘶不絕,甲光明暗,他端坐馬背一動不動,隻有那一對黑白分明的眸子,在黑暗中閃爍著寒星般的光芒“何事。”
“為何不殺我?”
“可笑,世間,竟還有人會問出此般愚蠢的問題來。”林霄盯著宋剛的眼睛,緩緩道“隻覺你可憐罷了,我不殺你,也從未見過你,但你記住,你若再做響馬,本官定取你項上人頭!”
“可你放了我,如何向上官交代!”
“本官之事,不勞宋英雄操心。”林霄拽了拽馬韁,正欲傳令離去,宋剛卻不依不饒的湊上來拉住了他的韁繩“你圖什麼?!”
林霄皺了皺眉頭,有些不耐煩“莫非,本官還非得有所圖不成。”
“凡人做事,必有所圖,宋某落草為寇,圖個生計,隻求不死,林兄守土開疆,圖個功名,光耀門楣。拿了宋某,加官進餉,何苦為一時意氣放了宋某,回去領一通軍棍?林兄還是將我拿了去吧。”
林霄苦笑了一下“嗬,你這響馬還真是個妙人。找個正經出路吧,林某告辭!”說完便不再理他,拔馬便走。
宋剛見狀,連忙追在他身後“林兄!林兄莫走啊!”
可林霄便像是聽不到一般,徑直朝著官道上策馬而去,就在兩人說話的當口,他麾下的軍士們早已在官道上列好了行軍隊列。
宋剛眼見追不上林霄,便站在原地,屈膝跪了下來“統領大人留步!”
“作甚?本官可無金銀予你。”林霄不勝其煩,卻還是停了下來,他眉睫之間的線條雖是柔和,可在那一對虎目的映襯下,著實麵容威儀,微微顰眉側目,便足以令人心生畏懼,在哪灼灼之目的注視下,宋剛不住有些期艾。
“我……如蒙大人不棄,宋某欲隨大人從軍!”
“從軍,嗬,一無錢糧二無自在,稍有差池便得丟了性命,你倒是想從軍了。”
似是自嘲一般,林霄獨自低語了兩句後,舉起馬鞭朝宋剛虛點了兩下,悠悠道“從軍可以,不過本官醜話說在前頭,出了這百尺城關,我便再護不得你。”
“大人放心,待到戰陣之上,便換我來護你!”
宋剛講完了故事,默默的啄了一口酒“直到前次隨大人趕赴寧安,宋某方知,將軍乃是帝胄之親。”
“帝胄之親?”靳海輝愣了片刻,隨即啞然失笑道“我說宋兄怎有如此雅興,竟於此同靳某聊起往事來了。殊不知,宋兄此舉,是在為將軍遊說於我啊?”
宋剛搖頭道“是,也不全是。靳兄,宋某還有一事想問,靳兄出關之時,可曾聽過霜兒的消息?”
“宋兄放心,令妹有二公子護著,想來無事。”靳海輝細細思量了一番,道“有一事,靳某思量許久,想來不該瞞宋兄,二公子為保靑霜姑娘周全,將她娶回家中,禮遇有加。”
“霜兒有二公子護著,我這做兄長的,也該安心了。如此,甚好,甚好……”
宋剛一連說了五遍“甚好。”靳海輝卻兀自搖了搖頭“令妹出嫁,你這做兄長的,就算沒有什麼贈禮,也該寫信恭賀幾句才是。”
“靳兄所言極是,那就勞煩靳兄……”話到一半,熱切的神色便僵在了臉上“罷了……還是權當我已不在世上好了。”
“也好。”靳海輝點了點頭,話鋒一轉“宋兄,我已決意,將戶籍交予將軍。”
“那好。”宋剛扶著兩膝站起身來“靳兄便於此稍坐,宋某去尋將軍。”
靳海輝似笑非笑的看著宋剛“宋兄就不問我,為何回心轉意麼?”
“宋某看人,一向很準,何須再問?”
靳海輝聽了,卻是神秘兮兮的搖了搖頭“問上一問,又有何妨?”
“那好吧。”看著故弄玄虛的老友,宋剛哭笑不得“靳兄何故回心轉意啊?”
靳海輝咧嘴一笑,得意道“吃人嘴短,靳某方才受了將軍一席酒菜,自然是得拿出些東西,回報將軍。”
宋剛聞言一愣,旋即也就釋然了,笑罵道“你這潑皮!本將走了,你且在這候著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