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為韓總督劉安雲的立場舉足輕重。
不是因為他地位崇高:他不如南宮業兵多將廣,統轄之地也不若燕趙二道遼闊,更何況,南宮業還有天子正名,因此,即便他鎮守東都,統轄中原,但地位,卻在南宮業之下。
不是因為他權利大,若論實權,比起扶持天子的南宮業,他全權管轄魏韓,但比起司馬錯、柴勳這樣受了王位的一方藩王霸主,猶是不及。
亦不是因他處事公正,人望中天,若論處事公正,各方總督皆有不為人所道之處,若天下封疆大吏之中真有公正之人,林錦榮算一個,曾經的鄒桂武也算一個,但絕對排不上他劉安雲。
他的立場之所以重要,隻因為此刻,太原郡內的魏武軍將兵,隻尊他一人號令!他若欲戰,三萬驕兵悍將便披堅執銳,死戰不休。
雙方都是堅甲精兵,軍力相仿。出雲軍有南宮業這一宿將,但劉安雲亦是飽戰之將,出雲軍有林霄和唐慕雲這等新銳戰將,魏武軍中久經黃沙之人亦是不少。
戰端一起,鹿死誰手尚不得而知。
再者,無論成敗,流幹的,是齊人的血。
無數目光投向端坐馬背的劉安雲,是戰是退,便取決於他了。
林霄臉色很不好看,這並不是裝出來的,若要將臉色變幻自如,他還沒有那個本事。他之所以麵色蠟白,隻是因為,他已經知道劉安雲的立場了。
箭杆之上的詔書,他眼角餘光都不曾瞟過。
"魏武不退。"劉安雲取下箭杆上的詔書,塞進甲胄之中,昂首傲然道“此詔真偽未明,本帥亦不會去看,貴官若無他事,便回營歇息吧。”
先前,他已辯出林霄身份,詔書之中所攜關防印信齊全,根本無從做假,出雲軍也是在他斥候的查探中明火執仗趕來,他竟然說“將軍虛實未辯,此詔真偽未明。”
此話一出,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劉安雲的立場了。
軍卒們緩緩逼近林霄,再次用盾陣將他圍住,長矛頂在他的身側。這般處境,莫說是林霄,縱使是勇冠三軍的趙知麟在此,隻要劉安雲一聲令下,縱使不死,也會被其俘獲,成為劉安雲與南宮業交接龍城時的籌碼,屆時,等待林霄這個並州刺史的,將是一座空城。一座,殘缺頹敗,荒無人煙的空城。
林霄此時,騎虎難下,進退維穀。
縱使右臂長時間引弓有些酸麻,他也不敢有絲毫懈怠,此時,他若鬆了弓弦,毫無疑問,自己將為魏武軍所擄,若是將箭矢射出,自然是能將劉安雲當場射殺,林霄對自己的射藝極為自信,兩人之間,不過五十餘步,不怕劉安雲身手矯健甲胄堅固,此箭一出,哪怕有盾衛拚死相護,劉安雲也絕無生還之望……
可將其射殺之後呢?
憑借劉安雲在魏武軍中的名望,他最好的下場,不過是成為一灘肉泥罷了,在這之後,魏武軍與出雲軍,甚至是魏韓與燕趙之間,也會結下無可化解的血仇。
到時,便是亡國之時……
秋風拂過林霄的麵頰,輕撫著滾落的汗珠,帶來了一縷微涼,也帶來了一聲歎息“讓條兒道出來,放將軍歸營。”
“大帥,此時擒了林霄……”
劉安雲搖了搖頭“莫要多說,林將軍射藝如神,若欲取本帥性命,本帥此刻,已至黃泉,本帥自問,平生從未虧欠於他人,爾等讓條道出來,讓林將軍歸營。”
“是!”縱使不情願,魏武軍士們還是收起了刀兵,退到兩旁,林霄也暗自鬆了口氣,鬆了弓弦,將箭矢與雕弓收好,抱拳一禮“魏帥氣量恢弘,下官佩服。”
“不必,林將軍還是快回營吧。”他說著,接過一頂蛟首銀盔,扣於冠上“我軍強援將至,將軍切莫貽誤了戰機。”
“下官有個提議。”林霄方才收起弓,此刻卻又拔出刀來“魏武出雲,皆為我大齊銳士,自相殺伐,手足相殘,國之天殤,我等身為統帥,當竭力避此無謂之戰,然今日不得不戰,古今皆有士卒代帥而死,不知魏帥,可有豪氣,為士卒犯陷?”
“又有何妨。”劉安雲策馬先前兩步,手中九曲飛龍鏜指向大地“本帥,接下了。”